正廳的圈椅裡,丁子昂仰頭癱着,無神盯着房梁,還沉浸在昏倒前的對話裡回不過神。
“想什麼呢?”
安靜的屋内響起詢問聲。
他撇了眼對面炫包子的青年,冷聲道:“想如何殺你。”
桑淨嗷嗚吞下最後一口肉包,三兩步坐到他身邊,擺擺食指:“不。”
丁子昂蹙眉。
一張過分出色的面龐湊過來,笑意盈盈道:“你該想的是,如何為哥哥報仇雪恨。”
他咬牙:“不就是找你複仇!”
“哎哎哎。”
桑淨豎起手掌,對這種毫無憑據的潑髒水行為表示拒絕:“我是失憶,不是失智,你可别想什麼帽子都往我腦袋上扣。”
丁子昂猛地坐直。
“你失憶了?”
桑淨颔首,嗯了一聲:“我當真失憶了,失蹤前的事情全無記憶,王瑤與師兄都可以作證。”
“……”
丁子昂眼瞳微顫,死死盯着他,良久發出一聲冷呵,語氣嘲諷。
“失憶便可不承認做過的惡,失憶便可理所當然毫無負擔。你可真是輕松啊……可死去的人呢?失去他們的親人呢?”
他眼眶泛紅,情緒突然激動:“你了然一身輕,卻要我們背負一切!你這種人什麼都不懂!”
趁青年被說的愣怔,他伸出雙手,掐向其毫無防備暴露在眼底的脖頸。
側方一腳踹來。
丁子昂連同椅子掀翻在地。
他躺倒在地,衣發散亂十分狼狽。他憤怒地一圈錘在青石地闆,劇烈的痛感勉強消磨了内心的無力自責。
桑淨遲鈍地坐在原地。
在王瑤揮拳繼續攻擊時,他伸手拉住少年的袖子。
王瑤意外:“公子?”
桑淨用力捏緊手中的布料,輕輕搖頭。
“可是……”
在其堅持的眼神下,王瑤放下拳頭,乖巧退到一旁。他的視線緊緊跟随青年,身體仍保持高度警惕。
桑淨看向側躺在地上不動的男子,
他自椅上起身,層疊的煙紫衣擺随腳步挪動,最終停在倒地之人身旁。
在丁子昂以為這人又要陰陽怪氣時,頭頂落下的嗓音卻很低落。
“我的确不懂。”
桑淨緩緩蹲下來:“我隻有身無長物的一人,空空如也的腦袋,漂泊不定的身世。親人離去之苦,我不懂。”
丁子昂聞言蹙眉。
桑淨垂睫,淡淡與之對視。
沉默片刻,他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你想複仇,我想洗刷冤屈,不如我們聯手查找真相,如何?”
丁子昂目露警惕:“你又想幹什麼?”
桑淨淡定反問:“小瑤兒說此事至今未有定論。足足三年,以官府與聯盟的實力與重視程度,你就從未有過懷疑?”
“……”
見其神情略有松動,他朝人伸出一隻手,輕聲承諾。
“若最終确認兇手是我,要殺要剮,在下任君處置。我向你保證,王瑤與師兄絕不會插手或報複。”
丁子昂擡眸,視線順着眼前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一路向上,對視上那雙明亮而認真的烏瞳。
片刻後,他握住那隻手。
自地上起身,他撣撣身上的塵土,遲疑地瞥向青年:“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要說話算數。”
桑淨彎眸,擡手比了個數。
“八馬難追!”
丁子昂舉起小手指:“拉鈎。”
桑淨毫不猶豫勾上去,對着他的大拇指頭一按:“蓋章!”
丁子昂臉色稍緩,剛欲開口,便瞧見近前的紫衣青年将拉鈎的手小心翼翼放到鼻底嗅了嗅。
他臉色一綠,扭頭:“嘔~”
丁子昂:“……”
他身側的拳頭捏緊,抖了抖。
四合院門外。
目送惱羞成怒的背影遠去,桑淨熱情告别:“弟弟,以後常來玩兒啊,下次記得白天來,走正門,講衛生,懂禮貌!”
“誰他媽是你弟弟!”丁子昂回頭怒吼。
對上青年“不禮貌但這次哥哥原諒你”的笑容,他氣急敗壞地跺跺腳,直接幾個閃身,迅速消失在路口拐角。
真是,不撐逗。
桑淨笑眯眯放下揮動的手,反手關上大門。
他烏眸一轉,朝王瑤招招手。
“小瑤兒,我想請你幫個忙。”
王瑤微笑:“公子請講。”
桑淨從懷中再次掏出風知節留給他的那道符紙,詢問:“你能否找來能這樣的紙與墨?不必完全相同,看起來差不多就行。”
少年隻看一眼,立即點頭答應。
*
王瑤去找東西。
桑淨沐浴更衣,煥然一新。
被玷污的濁氣一掃而空,他又幹淨了。
心情大好,他還十分勤勞地端着盆在家裡轉悠,在丁子昂待過的每一個地方,上下左右瘋狂灑水。
他被玷污的大别墅也幹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