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案幾上有卷書畫,心裡有些疑惑,他不記得前廳裡有誰送過什麼畫卷。
展開一看,是一副山水,看不懂是什麼山,每處線條看着随意勾勒,卻暗含玄機,每筆都能看到妙處。
他有些驚訝,忙将畫捧到燈火下看,這山山水水都像活了般,尤其這水很是靈動。
秦守正不由得又看向落款,隻有日期,卻無名字。
想來真是個妙人,這畫卷不是前廳人送的,那便是吳晴清這邊贈的。
“這畫是誰送的?”
吳晴清正盤算着禮單,看了一眼,“景安,或許老爺今天還看到過呢,跟着王爺進來的,聽說生的端方如玉的,也不曾見過。”
她說這話時,秦守正眉頭一皺,原來是他。
隻是這畫的風格隐隐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裡看到過。
“确實有才。”
*
天色正好,這秦府的宴席剛剛結束,這春闱快要到來。
流民一事很快就塵埃落定,大啟派了使者與北戎和談,兩國擇良辰吉日結交。
靳奕與北戎皇帝簽下和盟書,不日就将送來錢款割讓城池。
邊境小國蠢蠢欲動,最大的威脅就是北戎,連年征戰不僅兵力大損,百姓苦不堪言,如果真能休戰,倒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世人将這功勞記在葉亭貞身上,将他誇贊成舉世無雙的大英雄。
沈荠聽聞後撇撇嘴,剁餃子餡時恨不得将其當成餡給剁了。
她看着添柴的景安,暼了眼院中還在撚線刺繡的岑娘,笑的眉眼彎彎。
“景安,你膽子真大,竟然先斬後奏,我可沒說要将藍染技藝傳授給北戎,若是我現在反悔了,你當如何?”
景安看着她,恬淡一笑,“因為我覺得此次肯定能分得不少銀兩,就不用掌櫃賣連雲坊了。更何況,我覺得你肯定會樂意将這藍染傳下去,畢竟這是你養母的心血。”
他說的不錯,沈荠想起那個不言苟笑的女子,心裡就愈發想念,當年走投無路,是她收養了沈荠。
也是她臨終前的夙願。
沈荠已經包了一排餃子,她巧手翻飛,雖說不年不節的,景安也是疑惑,問她費這個勁做什麼。
沈荠道,“不過年,不過節,就不能吃餃子麼?”
她感到臉上有碎發微微酥癢,擡手攏到耳後了,“你趕緊燒水,待會下鍋煮餃子。”
景安看着火焰在竈膛裡舔舐着木柴,烘的他渾身暖洋洋的。
他覺得這一幕很美妙,是自己前二十年不曾遇到過的人間曙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廚房裡烹饪着粗茶淡飯,看着她和面、揉面再不經意間臉上就沾上了面粉,很是滑稽。
可景安沒有笑,他相反有些落寞,他覺得他就是徹頭徹尾的惡人,如果沈荠有一日發現他欺騙了她,是不是會氣的把他趕出去?
火苗越燃越旺,映景安臉上,半明半昧,很是好看。
沈荠偷偷暼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
這樣,也挺好。
月色清淺,三人在石桌上擺了飯,這段時日岑娘為了避嫌,都是自己端着一份飯菜去她房裡吃的,沈荠問過她原因,岑娘隻是淡淡地說習慣了。
隻是這天晚上沈荠拉住她的手腕,
“岑娘,不如就在這裡吃吧。”
岑娘眼裡蓄了細碎的光,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放下碗,應了一聲。
景安還在廚房忙着,當他把餃子端出來後,沈荠又回了她房中。
“這可是好酒,不醉人的。岑娘能喝酒嗎?”
岑娘點點頭,臉色染上淡淡紅暈。
她拿出酒杯來,又給景安倒了杯茶水,“你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
菜色簡單,不過三兩家常菜,桌子正中間放了一大盤餃子。
頭頂一輪圓月,三人站起身來,沈荠給岑娘斟上酒,淡淡酒香沁人心脾。
“且祝我們連雲坊生意蒸蒸日上,日後越來越好,也祝景安此次金榜題名、蟾宮折桂。”
三人碰杯,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星光璀璨,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爍爍生輝,滿腹的話都化作杯中酒、盞中茶。
夜晚的時光在推杯換盞間滑過,酒足飯飽後,三人在一方桌前談天說地。
岑娘酒量不佳,直接收拾了碗筷回房間歇息。
景安看着沈荠也站起身,腳步虛浮,不由得搖搖頭,“原來你說的酒量甚好,竟是如此。”
沈荠拒絕他的攙扶,如一尾魚鑽進廚房去了。
景安見她遲遲沒出來以為是醉倒了,也站起身卻見沈荠端着一碗面出來,她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面條綿軟,清湯馥郁,上面還卧了個荷包蛋。
景安不解何意,“你還沒吃飽呢?”
沈荠搖搖頭,雙手撐在桌上。她有些醉意,臉色绯紅,唇色潋滟,眼眸如一泓春水。
“景安,生辰快樂。”
上次共遊江南,景安所說三月初十,他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