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本站在衆人身後,季沉不知何時也落在後面,他壓低聲音對景安指着前面被竹林遮掩住的春色。
稀稀落落的竹子成了并不濃密的竹林,順着竹林背後就是種山茶的園子。
順着竹子蒼茫綠色,他看到了沈荠。
在各位夫人中間,沈荠今日打扮并不遜色,卻并沒有争風頭的意思,站在吳晴清身旁,時不時說着什麼。
重重花影之間,各種花色姹紫嫣紅,如銀鈴般笑聲傳來,吳晴清捏着把團扇撲蝴蝶,一時間分不清哪些是羅裙,哪些是春花。
山茶開的爛漫,顔色嬌豔欲滴,隻不過是新移植的緣故還是低矮的樣子。
花開的正豔,沈荠垂下睫羽,聽到旁人稱贊“怪不得人人都說秦大人高雅,您看這花開的都不俗。”
“不過我看這團扇很是别緻。”
吳晴清聽了這話抿唇一笑,“這是沈姑娘送的。”
衆夫人見了欣喜,當下就讓沈荠多做幾個,價錢好商量。
她一一應下。
那廂男賓看到這裡已有女眷在這裡賞景,也不好貿然前去,隻好噤聲隔着這片竹林張望。
秦守正看着吳晴清巧笑嫣然的模樣,不由得揚起唇角,他似乎沒有看見過自己的妻子還能笑的如此開懷。
景安看着沈荠站在花影下伫立,她沒有參與到這嬉笑怒罵的場面,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感受到久違的輕松與惬意。
不隻是景安,旁人也注意到了沈荠。
“她是哪家的姑娘?”
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景安心裡頓時湧起不好的念頭,讓他的心髒猛的瑟縮一下,他順着那人指的方向往花下看去。
正是沈荠。
“算不上哪家的姑娘,老兄知道連雲坊吧,就是那的掌櫃。”
說話的是一位油光滿面、大肚便便的人,年齡四十有餘,言語間略有輕浮。
問話的那人點點頭,眼睛盯着沈荠一動不動,那種侵略性目光讓人覺得好像要把她吞入腹中。
雖說他有正妻與好幾房姬妾,但這年頭一個男人好幾個通房也是稀松平常。
何況他姬妾裡可沒有如此氣質獨特的女子。
“啊!”
衆人被他這聲驚呼吓一跳,葉亭貞好好賞景的心思也被打攪,不免有些不悅。
隻見他臉上一道劃痕正沁出血痕來,吃痛的捂住臉,“是誰?”
可惜沒人看到這葉子是如何飛到他臉上并傷了人的。
誰也不信,有人會用葉子傷人,圖啥?
“這位兄台不必驚訝,想來是竹葉掉落也說不定。”
他有些憤憤,用手擦了下臉,發現一手的血迹,見衆人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隻能忍下這啞巴虧。
那人見沈荠又往花叢深處走去,身影淡淡被隐沒,心裡一急,又問方才與他搭話的大肚便便的男人。
“你看那腰,那小臉……那她可曾婚配?”
“不知道,聽我夫人說這幾年沒聽到有什麼動靜。”
那人聽到此話,心癢難耐,恨不得當場把沈荠揉到骨血裡。
隻可惜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親眼兩片竹葉淩厲飛來,這次比上回劃的更深,先是感到麻木,而後冰冷液體滑落,他不敢置信的抹了兩把,又是一手鮮紅。
竹葉劃過臉頰,又落在地上,與其他葉子混在一處。
這時候誰都看出不對來了,但無一人吭聲,這人隻不過是秦府的遠房親戚,是個芝麻小官,此次是來攀附秦守正的。
“到底是誰?老子要是找到他,肯定要扒了他的皮!”
他不管不顧大聲叫嚷,回頭看着這些人看樣子真要找出兇手來。
“放肆!王爺面前怎容你如此癫狂?這裡有誰敢傷你?”
秦守正見葉亭貞神情越發冷,怕受到牽連,忙斥責了兩句這個遠房侄子。
侄子捂住臉,臉色很不好看,“叔父,您看看,都破相了!”
秦守正恨鐵不成鋼,站在他面前壓低聲音,“若你還想活命,就給我閉嘴!休怪我不念臉面将你趕出去。”
那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敢再放肆,捂住臉躲在人身後去了。
葉亭貞賞花興緻不再,借口時辰不早要先行回王府裡處理公務。
秦守正松口氣,有這麼個人在,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不是怕葉亭貞,但是連累到一家老小就不好了,尤其現在有了小阿今,他更不敢意氣用事讓家人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或許,明哲保身,才是這世道最好的歸宿。
葉亭貞拂了拂袖子,衆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他笑着讓衆人不必相送。
隻是路過景安時,他笑意更濃,聲音很沉。
“功夫不錯。”
竹影綽綽,一派春景更甚。
一片竹葉自手心飄落,更顯翠色。
*
當夜,宴席散去。秦守正啜了口清茶,吳晴清幫他打點禮單。
當念到葉亭貞與季沉同送的兩扇屏風時,她神色一頓。
秦守正放下茶盞,“放到庫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