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又将給門阖上,沈荠看着那緊閉的房門,臉上若有所思,心裡有什麼東西要浮現出來。
何人會在剛下過雨的時候沐浴,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被雨淋濕了衣裳。
可是景安今日不曾出去過,又怎麼能被雨打濕了?
她往後退兩步,進了岑娘的屋裡。
岑娘正在穿針,一縷金線劈成幾股随後撚在一起,光彩熠熠。她看着沈荠正目不轉睛盯着她的手,不覺笑起來。
“若論藍染,我是比不過你,但要是論這刺繡功夫,我可不認輸。姑娘放心,我隻打打下手,知道你一切都想自己操持,但就算你有三頭六臂,也怕忙不過來了。”
這話說的不假,此事過于着急,定的日子也是先緊着葉亭貞那邊,全汴京最好的成衣鋪也關起門隻做謝臨棠的生意,沈荠又不願意将就,隻肯自己動手做這婚服。
“那就謝謝岑娘了。”
岑娘擺擺手,“若論謝字,景公子早就謝過我了,你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她打趣着這一對璧人,殊不知這話讓沈荠剛剛平靜下的心又起了漣漪。
“岑娘,景安今日出去了嗎?”
岑娘搖搖頭,她隻顧低頭穿針引線,“不過今日來的三個人真不是東西。講的話太難聽了,也就是景公子性子好,要是我早就把人攆出去了。”
沈荠不免驚詫,柳眉微蹙,她今日出門還不知這檔子事,竟然有人敢上門欺負人來了。
“說的何話?”
岑娘想了一會,也許是想到什麼糟心事,氣不打一出來,“那幾個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像是有頭有臉的,但是滿口混賬話,仗着自己身世好些就自恃清高,胡亂攀咬,說的話姑娘就不必當真了,實在不是什麼好聽話。”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這些話想必就不是什麼好話。
“不,岑娘,我還是想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見沈荠堅持,岑娘放下手中的活,幽幽歎了口氣。
“提前說好,這些話隻當聽聽就行,不必理會他們。其實在這集市上我也聽了一些,因為先前景公子與嶽……嶽槐”
說到此處,她臉上幽暗之色更深,像帶了什麼深仇大恨。
“自那件事後,這些人就覺得姑娘與景公子早就……”
雖然她說的遮遮掩掩,但沈荠心裡明白,隻要她選擇和景安在一起,不管真相是什麼,那些人隻願意看他們想看到的。
景安就是那個貪墨流民赈災銀的小人。
哪怕當初有流民出來替景安作證也無濟于事,隻當成是收買人心的罪證。
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公道,可偏偏人們就不信這世道。
沈荠一時默然,她有些失神的走了出去,岑娘叫了她幾聲也沒有應答。
“景安。”
門早已打開,屋裡還有沐浴完氤氲的水汽,帶着幾分溫潤,直往她的胸口處鑽。
“怎麼了?”
景安加了件白色外裳,穿戴整齊後頭發上還有些濕潤,皎若月華的臉被水汽蒸的有些發紅,整個人看着有幾分易碎感。
沈荠忽然就覺得鼻子有些酸。
“他們欺負你了?”
景安站在門框處,被問的有些發懵,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沈荠,忽然想起她口中的“他們”是誰,想起來堵在心頭的問題,他想問出究竟,但話到嘴邊,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沒有。”
“我看看。”
沈荠有些不放心,看着景安有些躲閃的目光,她不再相信他的措辭,直接上手來扯住了他的衣袖。
景安還未來得及反應,自己左手臂的袖子就被捋了上去,露出一條白淨而有力的臂膀,被風拂過。青筋微露,看不出來什麼異樣。
沈荠猶自不放心,又仔細看了他的右臂,依然是無礙。
正要去解他那根系帶,她的手腕卻被緊緊攥住,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傾,與他呼吸交錯。
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腕緊緊禁锢在手掌之中,那灼熱的溫度讓她的心尖顫了一顫。
沈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方才之舉若放在以往必定是要挨訓的,平時也是波瀾不驚,怎麼一遇到景安的事情就慌不擇路了呢?
“我……”
她臉色微紅,與他對視,忙交錯視線,殊不知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那嫣紅唇瓣,耳根處紅透。
“我沒事。”
景安言罷就松開她的手,辨不清神色,嗓音有些沙啞,“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
沈荠有些心虛,她往後退了一步,好讓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顯得那麼急促。
“景安,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