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城到現在,他極力阻止自己看向刑場上那道白色身影,強忍着深入骨髓的痛意。
而如今這枚玉佩被他穩穩拿在手中,他的心仿佛殘缺了一塊,流出的是濃烈并無法抑制的情愫,如一汪快要溢出來的湖水快要将他整顆心占滿。
景安擡眸的一瞬,隻覺自己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他本以為隻要不去看她,就可以心無旁骛,但發現這樣太難太難,他無法抑制住從離京到現在那刻骨的思念。
無論是作為景安,還是靳奕。
他想着的,隻有沈荠一人。
景安将拿着玉佩的手高高舉起,他環顧四周,厲聲道:
“見此玉者,有如見孤。”
衆人遲疑着,手心都捏了把汗。
葉亭貞則是臉色煞白,半是驚懼半是慌張。
季沉站在刑台上,他朝着沈荠的背影瞥了一眼。
原本他還想不到這層,是沈荠的一句“太過貴重”,驅使他冒着森嚴防守去找到了這枚玉佩。
還好沈荠藏的緊,等他去時,她住的那邊屋子已經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等季沉把玉佩拿在手裡時,又把沈荠的話咂摸兩天,對着燭光看了兩宿才想到其中關竅。
這玉雖樣式被改了,但質地與料子卻是少見,一看便是上乘之作。
而沈荠又讓他親手交給景安,愈發驗證了這塊玉的不同尋常。
也就是說沈荠早就知曉了景安的身份,可她隐忍不發,将最後的路都給斬斷了。
但還好,結局是圓滿的。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瑾瑜高大的身軀跨下馬,随即跪在地上,給景安叩首。
随着他的舉動,四周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跪了下去。
給太子請安的聲音此起彼伏。
葉亭貞緊握成拳,狠狠甩了把衣袖。
看着越來越多的百姓跪了下去,其中還包括那些官眷夫人,他的雙眼酸澀,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快要湧出來了。
“來人!将這兩個逆賊拿下,無憑無據竟敢冒充靖明太子!”
對,他還沒有輸,他還有禦林軍,隻要他一聲令下,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隻可惜此時禦林軍并未聽從葉亭貞的調遣,個個紋絲不動,手持長槍對于他的命令充耳不聞。
時間靜默着,論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不對勁。
葉亭貞看着那悄悄低下頭的禦林軍将軍,心裡便什麼都明白了。
背叛……
他們竟敢背叛他?
景安見狀将玉佩重新收入袖中,複而拿出另一塊銅制的什麼物件,帶着隐隐銅鏽,顯出年代久遠。
“葉亭貞,你輸了。”
他短短一句話,就為他宣判了結局。
隔的有些遠,葉亭貞看不清,微微眯了眼才看清那到底是什麼,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擊,身子明顯一顫。
那分明是景安離京前,他親手交給他的虎符!
如今它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太子手中。
他先是錯愕,随即仰天大笑。
沉悶的天地間就隻回蕩着他放肆而猖狂的笑。
衆人久久不語,皆伏在地。
包括認出了靳奚的老臣們,相互拉扯着也跪了下來。
“是你……竟然是你?”
他像是笑夠了,身子細細顫抖着,一雙眼通紅的快要滴出血,用一種陌生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景安。
神色癫狂,那樣子仿佛要把人掐死。
“在本王身邊蟄伏這麼些日子,受盡屈辱,又換了個名字,哪裡還有半點太子威嚴?”
他啞着嗓子,唇角還有依稀可見的血沫。
景安面色平靜,他知道葉亭貞不過是想當着所有人的面給他屈辱,讓他想起不堪回首的那段日子。
隻可惜,他并不覺得有什麼屈辱。
“葉亭貞,你很聰明,隻可惜你太過于算計,最後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我沒輸,哪怕今日我死在這裡,後人也隻會記得我,而不是你這個早夭的太子殿下!”
葉亭貞抿唇一笑,越來越多的血從唇角流出,他卻不在乎的用手背一揩,用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景安。
“你以為你是誰?當年若不是我葉亭貞擊退北戎,南征北戰,就憑你沉迷長生之術的父皇,大啟早就亡國,你又有何資格站在這裡與我說話?隻可惜當時沒能親眼看着你死,否則你又怎能出現在我面前!”
“你剛愎自用,薄情寡義。就算打下來這江山又有何用,你最後忘卻本心,殘害忠良,謀害聖上,又與敵國勾結,将百姓殘害成如此模樣,你又算的了什麼?”
葉亭貞卻不想與其多言,此時他已頭痛欲裂。
“陳辭周!陳辭周……”
他死死摁着眉心,想緩解一番疼痛,卻覺天旋地轉。
此時轟然一聲響,城門大開,浩浩蕩蕩進來一支隊伍,上面“謝”字格外醒目。
而最前端則是一身绯紅官服的陳辭周。
他緩緩而來,葉亭貞本想叫他上場來吩咐什麼,卻見他徑直走到葉亭貞的面前,手裡握着一把散着寒光的匕首。
“臣送王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