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過來。”易逢初擡眼看了他們一眼,催促道。
愣在原地的兩人頓時反應過來。
聞聲伸出手輕點左伊的衣袖,瞬移到楚符身邊,他神情複雜,真摯地道了一聲謝。
“你……您是構造師?”左伊不敢置信地輕聲問道,一臉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恍惚。
在諸神遊樂場,構造師立于玩家食物鍊的最頂端,他們背後大多有神明的安排或默許,且對異能的領域有一定要求——無論虛實,至少表面上可以憑空造物。
所以構造師十分罕見,罕見到大部分人都僅僅把其當作傳說。
不同于在副本裡苦苦掙紮的遊玩者,以及兢兢業業為諸神服務的記錄官和斷罪師,構造師是創造副本的人。
據說每一位構造師都至少有獨立創造一座城市的能力,這樣的力量在大多數人眼中,已經與所謂的神靈無異。
身為官方異能者,聞聲思考的角度則不同。
根據現有情報,他們這個世界加入遊樂場的時間不長,至今連斷罪師都很少有,所以這位楚符先生大概率來自其它世界……
那麼,他出現在這裡有什麼目的?
背後是否有某位神明的示意?
經過一天一夜的醞釀,易逢初這次是有備而來的,不僅設定好了人設,還早早入了戲。
此時此刻,他沉浸在編造的謊言裡,某種病态的興奮在他渾身的血管中沖刷——讓所有人徹徹底底以為他是另一個人,這是否也算是一種精妙絕倫的惡作劇呢?
在這樣難以言表的興味中,易逢初幾乎要騙過自己,虛假捏造的過去仿佛被風簌簌吹動,将“楚符”的一生展現在他眼前:
似乎他真的曾是一位神秘神明的信徒和眷顧者,擁有過強大的能力、複雜的經曆,最後卻因某些原因而與神明背道而馳,離開了祂的庇護……
“構造師,很久沒有人這麼稱呼我了。”
面對左伊的疑問,楚符眼中閃過一抹懷念,湛藍的雙眼沒有聚焦,虛虛落在遠處,仿佛看到了遙遠的過去:“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有提起的必要。”
“現在,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遊玩者,”頓了頓,楚符還伸出兩根手指比劃,“異能二級的那種。”
聞聲隻覺得槽多無口,于是選擇沉默。
看過楚符剛才的表現,誰會相信他的鬼話?
現在“普普通通”的标準都這麼高了嗎?
就在幾人閑聊的功夫,飛快行駛的列車已然抵達終點站。
“終點,到終點了……”
一等車廂中,原本都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神色呆滞的NPC們忽然有了反應,車廂裡一陣喧嘩。
有人把臉貼在窗戶上,癡迷地盯着窗外的車站,有人則像現實中的普通乘客一樣拿起行李,迫不及待地擠到門前。
列車門一開,他們就蜂擁般地擠出車廂,盡管他們一走出門口,就像是消融的雪一般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如此幸福,無神木讷的雙眼似乎逐漸盛滿微光。
怎麼能不感到幸福呢?
這是他們生生死死無數次,也沒有抵達的終點站啊。
“我一直很喜歡人類藝術家的一句話,‘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我同樣喜歡将支離破碎的碎片縫合起來,織成一個意料之外的完美結局。”
楚符感歎,聲音忽然低得幾乎聽不見:“……我終會證明的,祂是錯的,祂為命運編寫的戲劇真是爛透了。”
他的話被風吹散,要不是聞聲離得近,大概也無法聽清這句喃喃。
猶豫再三,聞聲最終在禮貌和情報中選擇了情報,厚着臉皮出聲:“請問,您說的‘為命運編寫的戲劇’是什麼意思?”
在楚符看向他時,他立刻不争氣地認慫了:“抱歉,如果您覺得冒犯,請忽略我……”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楚符移開目光,望着窗外的雪原歎氣道:“我還以為,祂在你們遊玩者之中的名氣不會小。就說各大文明的神話,掌握命運、通曉過去未來的神明也一向是被敬畏的,不是麼?”
命運、未來……
聞聲腦中靈光一閃:“衆生的命運、叙事者……?”
話還沒說完,聞聲就被楚符狠狠瞪了一眼,目光中充滿警告的意味:“念出祂的名,是想引起祂的注意嗎?”
大概是惱怒于聞聲的莽撞,原本還算和顔悅色的楚符顯出興味闌珊的表情,甚至沒有和另外兩人道别,就轉身快步走出列車大門,離開副本。
左伊見楚符離開了,也無意多留,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打算點燃。
路過聞聲身旁時,左伊念着合作一場的交情,對聞聲冷淡地點點頭:“回見。”随後就不見蹤影了。
聞聲是最後一個離開副本的,步履沉重。
又要回去彙報工作了……
還有那位執掌命運的神明,究竟在謀劃着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