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夢今天穿得很好看,身上是前年沈夜熙在她生日時送的白色巴寶莉風衣,她平日裡舍不得穿,怕穿髒了不好洗。她把長長的直發紮成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瘦的小臉,明眸皓齒,淺櫻色紀梵希小羊皮塗在她唇上顯得簡單又美好。她看起來精神好極了,一掃往日裡的憔悴,但這反而讓薛采傑有些不安。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皓腕,急問:“你要去哪裡?”
“回海城。”
海城是她的故鄉,也是承載着三人青春的墳場。
“你回去幹嘛?”
五年前,衛夢的父母出了車禍雙雙故去。她雖覺得二老是“便宜爸媽”,但他們生得跟原本的父母親一般無二,性情一緻,倒是真給她預習了至親離世的悲怆。她給他們舉辦了葬禮之後,便一直居住在帝都,再沒回去過。
老宅也被租出去,由于地處偏僻,租金不高,每年一萬二的租金通過轉賬被轉給她,提升她在帝都的生存率。她學生時代的人緣極差,可以說一直被大家所欺負,也就沒什麼朋友,薛采傑想不通她為什麼要回去。
冷風吹起了她的鬓發,遮蔽了她迷離的眼神,她拂開發絲,視線停留于虛空,幽幽然回答道:“去看看過去走過的地方啊,人老了,總是念舊,我記性不太好,有些東西在腦海裡模模糊糊的,我得去确認一下。”
“确認?”薛采傑重複到,他覺得這個詞彙乖乖的。就算記不清了,有必要說确認嗎,确認就好像在懷疑那些記憶不是真的一樣。
衛夢最近老覺得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場夢,虛無缥缈,任人塗改。十一年前,她是除魔世家的大小姐,十一年後,她隻是服裝店的小店員,到底哪個世界才是真的。會不會斬妖除魔的往事隻是她少女時代中二病發作的臆想,或者南柯一夢?又或者,如今的世界才是夢境,而她是因爆炸沖擊而沉睡不醒的除魔師?
靈魂被束縛在孱弱的身體和低等的大腦下,衛夢怎麼也恢複不了往日的能力和智商,所以從很久以前起她都把這裡當作現實,并樂觀地告訴自己:“既然來了,就好好生活,普普通通沒什麼不好,畢竟有一個智商顔值雙高的男朋友,指不定她還是言情小說的女主角呢!”
可甜蜜的現實像夢境一樣破碎了,她便開始懷疑,并希冀這一切都是假的,醒來,沒有沈夜熙,沒有背叛,沒有生離,沒有死别。
第一次看到這般飄渺的衛夢,薛采傑吓壞了,“你不會想不開嗎?夢夢,不就是一個沈夜熙嗎?世界奪走一個沈夜熙,會配給你一個薛采傑啊,有我還不好嗎?”
衛夢仿佛沒聽見,還是神情恍惚,目光渙散,不管不顧又步履沉重地往前走。
“夢夢!你不要再想他了好嗎?那個薄情寡義的人渣不值得你這樣!他結婚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半句都沒有提起你,他在美國的花花世界呆了那麼久,早就變了,你以為他還是少年時的沈夜熙嗎?大家都長大了,沒有什麼是不可改變的,包括你們之間的感情!”
薛采傑箍着他,雙目緊盯着她說話,想把一字一句都敲入她的大腦,接着他銳利的目光柔軟了下去,玫瑰花蕾在他瞳孔裡綻放,“但是我不一樣,我一直在你身邊,對你的感情越來越深,我越來越愛你,并且永不變更。夢夢,我們在一起吧,我會照顧你,逗你開心,帶你到處玩兒,一生一世隻守護你一人。”
曾經自我束縛不肯追随本心的校霸長大了,他英俊的眉眼滿是誠摯,搭着她肩膀的雙手傳遞着堅定的力量。說到動情處,他把她擁入懷中,刹那間她感受到了熱帶海洋般的溫暖,他的身體和他的人一樣,是個會發熱的太陽。
薛采傑,她一直忽略的人。
她的眸子裡又湧出液體,但這一次,是溫熱的。她熱淚盈眶,心底噴湧出依戀之情,她像溺水之人般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忍着哭意道:“好”嗓音沙沙的。
薛采傑悲傷的表情裡猛地沖入狂喜之色,“你說什麼?夢夢,是我聽錯了嗎?”他捧起衛夢的臉,不敢置信。衛夢點點頭,狂喜占據了他整張臉。
男人抱起女人旋轉,高興得像個傻孩子,“太好了!你終于答應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多年了!上天終于沒辜負我!我就知道走暖男路線準沒錯!哈哈哈……”
“啊!”一旁兒童手中的彩色熱氣球脫手,飛上了天空,粉的藍的黃的紫的……呼啦啦,一片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