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無疏傳》……”
自己買自己的傳記,還是下冊預售,還被騙了錢,李無疏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衆鬼聽到“李無疏”這個名字,紛紛扼腕歎息。
“參陽仙君真聖人也!”
“當年止戰之印破碎,天地崩毀,我老婆孩子險些被泥石流埋了,若非參陽仙君舍身成仁,我一家便要陰陽相隔了。”
“你現在不也已經陰陽相隔了嗎?”
“閉嘴!”
“那可是五百年不遇的天災,荒山在城中央拔地而起,參天古樹橫于河中,天空竟驟現兩個月亮……我聽聞李無疏李道長擡起手來,輕輕那麼一抹,月亮便少了一個,人間恢複原樣兒!”
“李無疏品性高潔,竟被那幫‘名門正道’誣為欺師滅祖罪大惡極之徒,追殺五年之久!到頭來他還以德報怨!隻可惜,紅顔薄……我是說天妒英才。”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李道長雖經脈盡斷,不省人事,卻仍一息尚存。誰人不知,這些年步虛判官阮柒四處求醫問藥,隻為替道侶尋得一線生機。”
“這你就不懂了!那是李無疏飛升後留下的金身,參陽仙君拯救天下蒼生,功德圓滿,現在已經位列仙班了,步虛判官今生都等不回道侶了。”
“不,我覺得李無疏并未飛升,也非重傷不醒,而是魂銷魄散了!十年求醫問藥,怕也隻是阮仙師的一場自欺欺人……”
衆鬼對于李無疏真正的下場發生分歧,争執不休。
李無疏不得不擡手制止衆鬼,發問道:“等等,為什麼把李無疏稱作‘參陽仙君’?”
“你連這都不知!李無疏佩劍乃是傳世名劍‘參陽劍’,位列仙班後,仙号便是‘參陽仙君’咯。”
李無疏心說我還真不知道!
位列仙班?隻有一人的草台班子算仙班嗎?
況且參陽劍早就不在了吧。
一鬼跳出來反駁:“放屁!參陽仙君已經死了!”
“既然死了,你還稱他‘仙君’!倘若沒有飛升,何來‘仙君’一說?”
“這是世人的尊稱!”
衆鬼吵得不可開交,把一旁憋不出稿子的颍川百草生晾了半天。
百草生一摸茶盞,都已經涼了,自行泡茶去了。
最後還是紅衣鬼龇牙咧嘴吓得大家不敢吱聲。
痨病鬼歎道:“隻可惜,颍川老賊沒寫出《李無疏傳》的下冊!他與李無疏乃是知交,定然知道李無疏在天災之後落得何種結局。”
衆鬼看着颍川老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劃水摸魚,一個個咬牙切齒。
不多時,颍川百草生終于想通,一個晚上是決計趕不出半卷書的,于是作罷,心安理得去睡大覺了。
衆鬼将他一通好罵,卻也奈何不了他,便各自散去。
書房隻剩痨病鬼,他留戀那一架子書,不願離開。
他對李無疏道:“你是知道的,我時日無多,眼看就這兩天了,咳咳……投生之前,還想多看兩卷話本。”
李無疏擔心他看書過于忘我,把自己作得魂消魄散,便留下陪他一起。
誰想這痨病鬼不但是個愛看書的,還是個話多的。
他沖李無疏搭讪道:“小道長,看你樣子,生前也是道門中人。對于李無疏李道長的結局,你怎麼看?李無疏遺留人間的金身當真還喘氣兒嗎?”
很好,問到正主身上了。
李無疏思前想後,左右為難,他不知道怎麼跟一個凡鬼解釋,關于飛升這回事。
痨病鬼道:“嗐,看樣子你也和李無疏不熟!”
李無疏隻得點頭:“是不大熟。”看到對方面露失落,他話鋒一轉,“但我和他的道侶阮柒很熟!”
“步虛判官?真的麼?”痨病鬼聞言頓時兩眼放光,泛着死氣的面容頓時鮮活了起來,“我想知道,這步虛判官,當真如傳聞中一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不不不,高冷隻是他的保護色,其實這人心腸是再好不過的了!我的一個師妹,自小傾慕各種美人,凡是見到姿容出衆的,都會心生親近之意。她第一次見阮柒,就問出極其冒昧的話來。”
“問的什麼?”
“‘能摸摸你的頭發嗎’?”
“啊這……”痨病鬼瞪大眼睛,“阮仙師沒當場翻臉嗎?”
“沒有!都說了,這人心腸是再好不過了!給烏龜翻身,送鳥蛋回窩,這類善行他每天都要幹十件。每十日還要行一大善,譬如往赤墟古戰場降妖伏魔。”
“真是人不可貌相……”痨病鬼聽得一愣一愣,最後感慨道,“衍天一脈唯一傳人,執掌着天底下最大的黑市,道門公認全天下離飛升最近的一位,姿容清絕,外冷内熱,還如此專情。這種設定……”
“怎麼?”李無疏直覺話題的走向不太對勁。
痨病鬼一拍大腿:“這種設定好适合做師尊哪!”
“……”
“就是書裡常寫的那種,收到的徒弟或有血海深仇,或性情偏執,或資質不好其實身懷天靈根,或表面溫良心腸狠辣……”
“……”
“往往經過一番虐身虐心之後……”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并不是因為擔心阮柒收到什麼狼心狗肺的徒弟,而是李無疏一聽到肺痨鬼在這報菜名,腦海裡一堆書名對号入座。
痨病鬼道:“你别不信,我聽說阮仙師正收徒呢。”
“我不在乎!”
“有兩位少年才俊,正争那衍天宗單傳弟子的位置!”
“我不在乎!”
“誰在乎你在不在乎。”
話雖這麼說,李無疏把痨病鬼送去轉生投胎之後,還是決定去瞧一瞧。
瞧瞧看這兩位少年才俊,究竟是身負血海深仇,還是身懷那個什麼天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