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門被輕輕敲響。
“式溪,睡了嗎?”
石方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周行的傷感。獨處一室,石方巳也難免對月懷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便披着外衣來找周行。
周行開門把大哥迎進來:“大哥,你也睡不着嗎?”
“突然想起鹿娃的泥猴在我這裡,他沒有泥猴玩,定然會不開心。”石方巳手裡正捏着長安城買的泥猴。
這泥猴明明是石方巳覺得石初程玩物喪志,給人家沒收了的,今日反起了這樣的心思,顯是思子心切。
周行也不揭穿他,他自己如何不是一樣的心思。
“無妨,我差個僚佐送去便好。”周行說着便燃符招來了一個僚佐,将那泥猴交給他,囑他帶去白霓的水府。
周行雷厲風行地處理完這件事,回頭卻見石方巳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周行蓦的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大哥,你剛剛不會是想借着這個理由回去找鹿娃吧?”
石方巳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他點點頭,和聲道:
“我之前未嘗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後來想想,到底還是太過于兒女情長了。不能這麼給孩子做榜樣。”
周行見石方巳坐在了床榻上,顯然今夜是不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周行心中卻莫名有些心安,也跟着坐上了床。
石方巳繼續道:“反正這泥猴送到鹿娃手裡就行。”
然而,泥猴并沒有能夠送到石初程的手上。
天未亮,派去的僚佐便匆匆回來複命。
“大冢宰,卑職去了那水府,裡面卻人去樓空,莫說龍王同小郎君,就是蝦兵、蟹将都通通不見蹤影。”
周行同石方巳猝然而驚。
周行蹙眉道:“怎會如此?我們昨日還同沫水龍王一同飲宴,今日怎會人去樓空?”
“卑職在附近打聽了,之前沫水、平鄉、大江三江在南安彙聚,三個龍王常有龃龉,時常鬥法。這沫水龍王昨日在鬥法中殒命了,屍體就藏在沫水龍宮,并不是你說的那位白霓娘子。”
周行心中驚駭無比,面上卻還是平常模樣,命道:“通知四隅堂去找石初程同白霓,務必要找到人。”
僚屬領命而去。
“式溪,這是怎麼回事?”石方巳見僚屬走了,這才着急問道。
“我也不知道,誰能想到這白霓竟是假的沫水龍王?”周行一邊說話,手中卻不停,他從乾坤袋中掏出來一面銅鏡,掐訣念咒,很快唐雩的模樣出現在裡面。
“何事找我?”唐雩有些疑惑,她想來也是剛剛起身,尚未來得及梳妝打扮,猶帶着睡眼稀松,倒顯出幾分難得一見的溫和文靜來。
周行劈頭蓋臉就問:“唐雩,我問你個事情,事關重大,你要如實回答,你知道白霓在何處嗎?”
唐雩蹙眉道:“我七八年沒見到她了,哪裡知道她身在何處?”
“你不是她親姊嗎?你如何不知道?”見她不說,周行更是焦躁,語氣轉厲。
“這是我水族内部的事情,大冢宰也要過問嗎?”唐雩态度也轉冷。
眼見他二人要吵起來,石方巳隻好站出來道:“唐妖主,我們昨日見到白霓娘子了,她在沫水,自稱沫水龍王。”
唐雩拍案而起,一雙鳳目立時犀利了起來:“什麼?沫水龍王絕不是她。我找了她這麼多年,她竟躲到了沫水!”
“敢問妖主,白霓當年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失蹤的?”石方巳問道。
“她做了背叛母族的事情,畏罪潛逃了,”唐雩猶豫了一下,“至于是什麼事情,事關我水族的聲譽,實在不便透露,望石君海涵。”
唐雩這一番話擺明了是遮遮掩掩,不肯據實已告。
但就如同唐雩說的那樣,那是人家水族的事情,石方巳同周行也不便逼問,隻好作罷,雙方隻約定一有白霓消息就通知對方。
周行事後同石方巳嘀咕:“莫不是因為白霓同我師兄之事為水族所不容,她私定終身,走投無路,這才攜子潛逃?”
“說起來,鹿娃既是你師兄同白霓之子,為何當日白霓不把孩子托付給你師兄,而是找了你?”石方巳将适才夥計送上來的一壺酪漿倒入兩隻小碗,推了一隻碗給周行。
石方巳這話一出口,便眼見着周行焦躁的面色黯淡下來,石方巳隻道自己戳到周行隐痛,一時後悔自己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