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石方巳都沒怎麼見過,周行發脾氣的樣子,此時聽見周行摔碗,石方巳被那尖銳的破裂聲驚了一大跳,竟也有一時的不知所措。
周行砸了粥還不解氣,他猛地站了起來,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石方巳感應到周行要走,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着慌地想要下來拉他,卻被周行硬邦邦地命令道:“躺回去。”
魂君有命,石方巳不得不聽令行事,乖乖躺倒在榻上,卻兀自乞求道:“式溪,你别走,你聽我說好嗎?”
周行“唰”一下,大力打開門,卻沒有立時走出去,他站在門口,胸膛劇烈起伏着。
石方巳還在哀哀告饒:“式溪,你别生氣了好嗎?我知道這此是我過分了,可是我......”
然而周行并沒有任由石方巳講完,卻隻是決然地打斷了石方巳的話音,說出了自己最終的決定:
“大哥,你以為有了這個共魂咒,咱倆就算綁死了?你錯了,感情的事情,是最不能強求的,我們的緣分已經到此為止了,你再用力,都隻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你想做我的魂傒,我絕不答應。這咒術,我定然能想出解法來,到我解開共魂咒之日,就是我倆老死不相往來之時。”
這話說得是非常絕情了,石方巳憑着共魂咒感受到了周行的憤怒,以及他說此話的決心,自以為得計的幾分欣喜終于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行憤而沖進了院中,被庭院中過堂的冷風一吹,火氣才多少有些消減。
他有些茫然地在院中踱了幾步,腹中便開始咕咕作響,一陣饑餓感不由分說地湧了上來。
周行一愣,自己不是剛吃過晡食嗎?繼而才意識到,這餓的感覺不是自己的,是石方巳的。
這連魂共通,簡直不以當事人的意志為轉移。
周行臉色又是一黑,當即将兩人間的識海之門徹底關閉。
接着他扭頭就去了丹房,從案頭撕下一張黃紙,在上面畫了一個符篆,再疊吧疊吧,将黃紙疊成了一個小人的模樣。
那小人看着是粗糙了一些,但好歹是能分得清腦袋和四肢軀幹的。
周行提筆,在小人的腦袋上畫了兩隻眼睛一個嘴巴。他擱了筆,把小人往空中一抛,小人落地竟就化成了一個小厮。
那小厮呆呆傻傻地原地轉了一圈,便轉身出了丹房門,搖搖晃晃向着對面的竈房走去。
哪知剛一出門,變故陡生。
半空中忽然傳來一個女聲驚叫:“诶诶诶!快快快!閃開!閃開!”
接着隻聽“砰”一聲,那小厮竟直接被從天而降的女娘撞飛了出去。
周行手上的傀儡失了控制,便走出來看熱鬧,見這闖禍的正是唐比辰的侍女何田田——
這幾日托賴她們姐妹兩個負責做飯,也算是過了明路,便再沒有躲入過唐比辰的乾坤袋中了。
說來周行自己便是個不成體統的,唐比辰跟着他也樂得沒規沒矩。
他們對兩個剛剛煉成人形的小妖,自然也是不加約束,甚至于周行還熱心指點了何田田幾句禦劍之術。
何田田得了前輩高人指點,興奮地連飯都不想煮了,一整天都上蹿下跳地練習禦劍。适才剛壓下了高度,回到小院,誰料憑空竄出來一個小厮擋住她的去路,情急之下她不及轉換方向,隻好扯開嗓門給自己開道。
可惜周行沒有給小厮畫耳朵,它聽不見這警告。紙傀儡也沒有靈智,不知躲閃,竟當場被何田田撞飛了出去。
何田田落得地來,連忙沖上去把那小厮扶起來。
“對不住!對不住!你沒事吧?”可她将人拉起來,才發現那小厮連腦袋都變形了,幾乎又是當場吓哭。
周行見何田田跟傀儡道歉,出聲道:“這紙傀儡撞一下倒是無妨,可若是被眼淚撒上去,就徹底沒得救了。”
他這麼一說,何田田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面前這個竟是個傀儡,心下卻也是驚異于天官冢宰的道法無邊,這傀儡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任何問題。她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唐比辰卻已經聽見動靜走了過來。
唐比辰湊到那小厮面前,仔細看了看,笑對周行道:“大冢宰,你畫的這個紙傀儡卻不好看,這兩隻眼睛還不對稱呢。”
唐比辰當着兩個侍女的面,不好與周行相認,卻是叫的“大冢宰。
“不過用它做些簡單的事情,好不好看,倒也不打緊。”
周行說是這麼說,這話裡卻多少帶點苦澀之意。
須知道當年他全盛之時,随手就能凝聚天地之氣,幻化出萬千傀儡。傀儡的模樣,全憑他的心意,行走坐卧皆同真人無異,管保無人能看出端倪。
哪會像如今,這傀儡剛一出門,就露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