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我母親便還罷了,若要說我母親,我就更是不平。我母親陪着他打下了這江山,為他的江山殚精竭慮,甚至為了在貓鬼面前救下他,以緻自己元氣大損。
而今我母親在病榻前奄奄一息,他呢?
早就跑到仁壽宮中去逍遙快活了。我看,他就是鐵石心腸!妻兒在他心中又算什麼!”
他借着火氣将心中的怨憤發洩出來,卻終于是委頓下來,慘然道:“陛下對我的厭棄早已溢于言表,我看呐,我早晚也跑不掉的。”
楊秀這是毫無遮掩地,将皇家秘辛都抖落下來了,足見他對面前幾人的坦誠。
然而就是他這不見外,一時也搞得在場的幾人有些尴尬。
順着他罵皇帝吧?
皇帝也不是不能罵,周行可是當着皇帝的面,都敢甩臉子的主兒,可面前坐着的這位乃是皇帝親子,對子罵父到底是不妥。
安慰他說,是他想多了吧?
可論了解,自然是這兒子對父親最為了解,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再這麼說,就顯得太不走心了。
要說幫他出頭吧?好像也不是那麼合适。
終于還是石初程先開口:“水來土掩,兵來将擋,你如今愁這些有什麼用。别的我沒法子,就一條,若是皇帝要殺你,我必來救你,我雖修為不濟,但是凡兵凡将我還是打得過的,定然不叫你落個慘死的下場,何如?”
楊秀聞言,終是笑出聲來,他一把攬住石初程的肩頭:“好兄弟,還得是你。”
周行也笑道:“是了,咱初程說話向來一口唾沫一個釘子,他都承諾了,定然能護你無虞。”
“是,若是有一日我做不成蜀王了,我就跟着初程上山修煉。”楊秀道。
“我這次回來,給筌兒錯兒帶了些小玩意兒,眼下時辰也不早了,我得去找他們了,”石初程笑着站起來,招呼楊秀,“阿秀,不如我們一起去吧,也好散散心。”
楊秀連忙站起來,同周行石方巳作揖告别,忙忙地跟着石初程去了。
又追在石初程身後問道:“初程,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自然準備了,稍後給你。”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終于被關在了院門後。
院中松柏翠綠,宛然是舊時模樣。
***
北鬥印中,希聲堂内——
“阿娘,阿娘我赢了!”
四歲的小疆兒将一個塗成紅色的小骨頭子兒抛起來,又迅速從小桌上抓起一把黃色的小骨頭子兒,在紅色骨頭子兒落下來的瞬間,反手迅速接住。
小疆兒數一數自己手裡,整整四顆小骨頭子兒,比阿娘手裡還多一顆。
畢有以笑着摸摸孩子的頭:“小疆兒真厲害。”
小疆兒用兩隻小短胳膊,将小骨頭子兒全部攏在一起,樂呵呵道:“再來,再來。”
娘倆玩兒得正高興,忽然整個希聲堂都震動起來,一道道耀目的紅光從戶牖中照射進來,照得娘倆連眼睛都睜不開。
畢有以驚駭之下,隻來得及将兒子護在自己懷裡。
希聲堂的震動越來越強烈了。
不,是整個北鬥印都在震動!
刺目的強光過後,北鬥印再度歸于一團漆黑。
可不待人定下心神,便有劇烈的聲響隆隆傳來,像地裂、像山崩,像黑暗中張開巨口的異獸,想要吞噬掉整個天地。
桌案上的小骨頭子兒接二連三全部滾落,砸在了地上。那噼裡啪啦的脆響,卻被掩蓋在這震天駭地的巨響當中。
***
“這,這是怎麼回事?”
北鬥印外的玄天城守衛亦是駭然地看着巨震中的北鬥印。
整個北鬥印就像是一個即将破殼的巨大鳥蛋,震顫着、嘶吼着。
一股難以估量的力量,強悍而又磅礴,正在裡面瘋狂地沖擊着,想要掙脫封印的鉗制。
最先趕到封石處的是洛鳴泉,他一見北鬥印此時的模樣,亦是臉色大變,急吼吼地施法運力,想要鎮壓這震動。
然而不管他如何賣力,都是無用功,封印就是這麼肉眼可見地從中間裂了開來。
洛鳴泉無法,轉頭朝守衛嚷道:“通知你們大冢宰了嗎?”
“燃......燃過符紙了。”守衛聲音發顫,顯然在自己值勤的時候發生這樣的變故,心中亦是既憂且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