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漾看着圖,道:“明天下午的會我不參加了,就說我有事。”
“好的。”
指尖下滑,連漾停在葉一諾的對話框,點開後頓了幾秒又關上,她靠在椅背,小臂搭着扶手,指節無意識地打着沒什麼規律的節拍。恰逢擁堵路段,從窗外望去,周邊地鐵站一下子湧出許多人,連漾打開遮陽簾,開始閉目養神。
正是日光最熾烈的時候,剛進家門,一股門窗緊閉了好幾日的悶熱感襲來,連漾開了空調,将手裡的東西放餐桌上,給葉一諾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連漾點了挂斷,轉而去各個房間将窗戶都打開透一會兒氣。
坐在沙發上,連漾想給葉一諾發信息,正在措辭,想到晚上吃什麼的事情,是去外面吃還是叫阿姨過來做幾個菜?算了,先去接她,其他可以路上說。
連漾起身,又想到她沒接電話,那信息也不一定看,正猶豫間,才見到茶幾上放了些東西。
入目的第一件是她給葉一諾的車鑰匙,擺在最上方,其次是濱江一品的門禁卡,最後是一隻信封,有些厚度。
信封上貼了張便利貼,是葉一諾的字迹,寫着:我去江州咯,這一年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再見啦。
連漾打開信封草草看了眼,原本她還在想這裡面裝着什麼,見到便利貼後不出所料,是錢。看厚度,一萬不止。
葉一諾的意思她明白了。連漾皺着眉,大腦忽然一片空白,她将這信封扔回茶幾,嘲諷地笑了笑。
環視周邊一圈,大腦才開始恢複運轉,許多的關于和葉一諾的那些曾經像密密麻麻的針,朝她紮來。原來她說的那些舍不得,一周也舍不得,什麼不想畢業,不想離開都是謊話。
她的難過,她的不舍,前幾天臨别時她眼裡的淚花原來都是演的。葉一諾什麼時候演技這麼精湛了?這麼多次虛僞的“情真意切”還真的将她哄得團團轉。
連漾當即給關照撥号,那邊接通,她立即道:“你望江華庭那邊的密碼給我。”
待開車到望江華庭進了門,整處屋子已經空蕩蕩的。這裡連漾第一次來,她慢慢走進,能看出來,搬走前有仔細清理過。
南向兩個房間,她不知道哪間曾住着葉一諾,走到陽台一望,江對岸就是她們小區,連她自己住的那幢樓都望得見。
連漾站在陽台給關照打電話,汗水沿着眉骨一點一點滑下,一時找不到紙,連漾用指尖抹去。
烈日炎炎又無風,陽台就像一個敞開的蒸籠。
電話接通,連漾問:“她搬走了你知不知道?”
那邊環境喧鬧,關照大聲問:“什麼?”
連漾沒說話,聽筒内有人聲、腳步聲、音樂聲,等安靜下來,關照又問了句:“你說什麼?”
連漾将電話挂了。
這幾秒鐘她已經想清楚,葉一諾既然選擇了這樣離開,就不會再知會關照。
是啊,便利貼上寫的是“咯”,是“啦”,也不是“了”,可見離開明州對葉一諾而言是件多麼值得喜悅的事情。
是不是她被那依依惜别的場面打動的時候,葉一諾其實并不難過而在竊喜?她動了帶葉一諾同去江州的心思,也規劃了兩人未來在江州的三年,可葉一諾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早日離開她。
連漾回家,坐着點信封裡的錢,有170張。
她居然要一個學生給她錢?
手機響鈴,連漾起身循着鈴聲方向找手機,手機就放在入戶的置物櫃上。
電話接通,是院辦的小姚,說衛健局臨時通知要開安全生産相關視頻會,要求各醫院的分管領導到主會場參會,時間是下午四點,但分管這塊工作的王院正在出差。
連漾一面聽小姚彙報,一面走到餐桌前往水杯裡加水,加完水擡腕看表,已經三點半了。
自疫情開始,三天兩頭開視頻會,還總這樣臨時通知。
連漾有點不耐煩,問:“楊主任呢?”
小姚沉默幾秒,說:“主任剛有事出去了,不在辦公室。”
“那你去替一下。”
挂斷電話,連漾仰頭喝水,放下杯子的刹那注意到旁邊那隻是葉一諾在用。
兩隻一模一樣的白色陶瓷杯,是葉一諾選的,她愛喝熱水,又嫌玻璃燙手,後來就将杯子換成了陶瓷。
連漾居高臨下地看着兩隻靠在一起的瓷杯,還有那袋她從江州帶回來的可頌,伸手随意一擺。
她擡腳離開,伴着身後物體墜落的聲音,叮叮當當響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