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
聲音有些顫抖,可她明明已經刻意抑制住了。
眼前的漆黑描摹不出他的樣貌,她隻能依稀記起那人小時的模樣。
“在下周期年。”
真的是他······
頓時,她心中有萬語千言,可話到嘴邊隻成了一句。
“我不要你的銀兩,也不要你的好心······我們就此别過······”
莫再相見了。
其他什麼都說不出口,蘇徹玉現在隻想逃開,逃的離他越遠越好。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連劍都忘了收,僵直地握在手中,她不再告知其他,離開的幹脆,留周期年一人還站在原地。
他聽着漸漸遠離的腳步聲,意識到了那位女子已經離開。
手中的荷包到底沒給出去,周期年默默将其收回。
她回絕了他的好意,也無視了他的勸告,走的如此急迫,他難道是什麼豺狼虎豹嗎?
周期年無奈地想,也無奈地笑。
不過想來也對,快些離開總是好的,畢竟她不知他的秉性,也不知他的為人,多些戒備或許能讓她活的更長久一些。
但轉過頭來,周期年還是會多想。
所以她走的如此匆匆,是因為害怕他會突然改變主意,怕他會殺了她對嗎?
他難得對一個陌生人抱有疑問。
可無垠的盲夜給不了他答複,能給他答複的人卻已然奔走無蹤。
*
蘇徹玉跑的很急,但這次與方才不同,這次她知道周期年不會追上來,可自己還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再遠離一些。
好像隻要自己遠離,就不會驚擾到他的生活。
在幾次磕絆幾近摔倒後,蘇徹玉終是放慢了腳步。
她也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跑的太遠太偏,要在今夜走出這片密林,有些困難。
扯了扯嘴角,蘇徹玉打算回頭。
可明明感覺是原路,她也隻是邁出了兩三步而已,一股強烈的失重感便将她裹挾。
那是一個很深的坑洞。
落地的一瞬,蘇徹玉沒有意識,疼痛是突然間席卷而來的,她甚至叫不出聲。
全身與地面撞擊着,新傷與舊傷混雜在一起,她分辨不出哪邊傷的更重。
她緩了許久才翻轉過身子,仰躺着呼吸。
她看不到天,也測量不清這洞究竟有多深,她隻能躺在洞底。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
蘇徹玉掩面自嘲地想。
她是走錯了多少路,倒了多大的黴運,才會如此機緣巧合的掉進這個坑洞?
這應當是抓捕走獸的陷阱,卻陰差陽錯的讓她一個活人被困。
當周遭安靜的隻剩下她的心跳聲,蘇徹玉終于嘗試起身。
可坑壁濕滑,幾次三番讓半起的她跌落,明明已經使勁氣力,但連讓她站起都顯得尤為艱難。無力感湧上心頭,随着陣痛淡去,倒在地上沒有聲息的蘇徹玉這時才慢慢明白,自己的腿可能已經斷了。
現下還是個燥熱的夏,明明背着筐給顧姨送藥的那幾步路,就會讓她汗流浃背,可現在孤零零的讓她一人躺在這洞底,疼痛和泥土的潮濕讓她脊背發涼。
死前的夏日連溫暖都算不上。
蘇徹玉感歎。
感歎之餘,她還隐隐慶幸,因為死在這也挺好。
密林深處,荒無人煙,沒有過多的卑怯。在人們發現她之前,她或許已經被同樣掉進洞中的野獸啃食殆盡,這樣溫姨她們自然而然的就不會知道她的死訊,她們隻當她和萬禾一般不告而别就好。
她們都是白眼狼······
她懶地回顧前生,因為大多枯燥且疲憊。
她就靜靜地躺在那,打算無視所有,可心底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叫嚣,叫嚣着她的委屈,因為真的好累。
所以,平靜地死去很好,無人知曉,無人歎息,連她自己都覺得雀躍······
蘇徹玉決定坦然地面對生死,不再細數時間,她在慢慢地等。
可好像已經過了好久,久到她的眼皮變的很沉,久到疼痛都不再清晰,她都沒等到她想等到的。
這應該是造化弄人。
而當她想要将眼徹底閉上時,天好像要亮了······
點點的微光在不斷的靠近,但并非無聲無息,它混雜枝條燃燼的噼啪聲,混雜着細不可聞的喘息······
竭力的再次睜開雙眼,蘇徹玉這才看清了“天”。
那是一層枝葉密布的天蓋,就算豔陽高照也不會有半點光滲入。
所以這裡沒有天明,隻有無盡的黑夜。
可她明明看見了光······
蘇徹玉移眼,望向洞邊,望向那最光亮的地方,那裡模模糊糊地站着一個人。
他舉着火把,高高地向下望着,他并不說話,好似在默默審視着某人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