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硯。”李明誅聽了他的話果然停下來,不過臉色很冷。
“明誅離開這裡七年,以為蒼梧人好過嗎?這七年,你一次都未曾回來看過我們,你心可真狠呐。”宋舟硯眼眸黑沉,輕輕道。
祭司輕聲歎息,“宋家主莫要對明誅潑灑怨言,明誅此次回來也頗為疲憊,有什麼事明日再議。”
“你從何得知紅蓮教。”李明誅一字一句盯着宋舟硯道。
宋舟硯垂着眼笑出聲來,聲音如清風拂面,溫潤如玉,“你年少時就很在乎孟昭,為她暴露身份,置蒼梧于不顧;為她插手啟楚朝綱,無視神譴;為她的子嗣守國門,從未回頭看過一眼蒼梧子民,明誅,你未免太偏心。”
“就連此次回來,也是為了孟昭,你把蒼梧當什麼?”
李明誅沒說話。
她把蒼梧當什麼?不知道,她到現在也不明白蒼梧對她來說到底算什麼。
自出生以來便呆在李家後宅,爾虞我詐十餘年,一朝得生還,孟昭拉她離開那人間煉獄,重獲新生,蒼梧對她來說算什麼呢,算一個痛苦絕望的回憶。
七年前及笄禮時才感受到身為神迹之主該得到的信仰與尊敬,可那些時日實在太短,而她那時又心系程策,僅在蒼梧留了半月便離開,半月,祭祖三日,祭典三日,昏迷七日,她委實感受不到被愛的滋味。
李明誅攥緊拳頭,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宋舟硯,蒼梧五大世家各有各的辛密,你問這些,可就冒犯了。”
她言下之意,便是不想答了。
宋舟硯也沒再逼她,輕笑出聲。
蒼梧還如記憶中那邊遍地梧桐,不知是不是因為民間傳聞“鳳栖梧桐”,而蒼梧自古便流傳為鳳栖之地,故而滿地栽上梧桐,期盼某日真正的鳳凰能夠來臨。
以前孟昭以為,“鳳凰”便代表那至高無上的後位,于是她不甘于妃位,吵着鬧着要李明誅為她謀取後位。
街道兩旁木質房屋井然有序,商販的鋪子擺滿商品,琳琅滿目,稀奇古怪惹人稀罕。
梧桐木香的味道飄到鼻尖,李明誅輕輕動了動鼻子,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發酸發澀。
她跟在李渠身後,垂着腦袋一步步走着,心中異常平靜。
跟在她身後百十來個家丁,手執木棍,皆有武力傍身,李渠生怕她再次逃跑,為此作了萬全之策。
此番來蒼梧,若要再逃離,怕是難上加難。
李明誅不動聲色的觀察一番蒼梧忘憂街的情形,發現周圍多了些暗衛,且武力高強,内力深厚。
跟着李渠來到李家,門口早已占了一大堆家仆,為首的李夫人和幾名侍妾衣着華貴,雍容大氣,臉色卻是和李渠如出一轍的冷淡。
似乎對于李明誅的到來并不感興趣。
“母親。”李明誅斂下眉眼,站在李夫人面前,不卑不亢的問好。
李夫人比李明誅要高些,她半眯着眼,有些蔑視的看了李明誅一眼,然後嗤笑出聲,才慢悠悠的應道。
“李大小姐好大的架子,一出門便是七年。”
李渠撇了李夫人一眼,“莫要再提此事,你們幾個也準備明日祭祖儀式,任何人不得遲到,否則家法處置。”
他聲音不輕不重,在場的除了李夫人仍舊漫不經心外,幾名侍妾聞言皆是面露驚恐,甚至有個眼生的直接小聲尖叫,發現自己失儀後更是捂住嘴不敢出聲。
李明誅看在眼中,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輕輕開口,“父親,這幾日回來,我并不願見血,您莫要罰了。”
李渠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出聲,帶着些譏諷的意思,“一去七年不歸,倒變的有些人情味。”
“不過,李明誅。”李渠走在李明誅身後,微微彎腰,在李明誅耳邊輕輕道,“李家,需要你這樣優柔寡斷,悲憫衆生,殺伐不定的家主嗎?我留你到現在,并不是讓你憐香惜玉來的。”
他直接略過李明誅,玄色繡蟒披風被風吹的獵獵作響,見李渠離開,幾名侍妾連忙提着裙擺跟上,家仆也離開大半,隻剩少部分跟着李夫人。
“李明誅,我還以為你不要這偌大的李家了,畢竟你當年可是鐵了心的要跟孟昭走,沒想到還未等我動手,她便自己去了,你說,這算不算她帶壞你的後果?”李夫人聲音很輕很輕,即使生育兩個孩子,皮膚依舊緊緻細膩,隻有眼角細小的皺紋算是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李明誅微微擡頭,“後果?什麼後果?救我于手足相殘的後果?母親總認為,人都要像父親那般冷血無情嗎?虎毒尚且不食子,李家終有一日,會因為這逆天而為的秘密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