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有事啟奏。”趙利見時機差不多，從武官首位走出來。

“西域近年來多次進犯我啟楚邊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邊疆百姓亦飽受西域軍隊折磨已久，微臣懇請陛下下旨，出兵讨伐西域，以彰顯天家威嚴！”

“臣願領兵作戰，犯我啟楚者，雖遠必誅！”

趙利慷慨激昂的發言響徹金銮殿，李明誅低垂眼睑，看着地上張牙舞爪的金龍圖騰，無喜無悲。

“允。”程策的聲音短暫的拉回李明誅的注意。不知為何，少年帝王似乎興緻不高。

今日早朝以帝師黨憑借帝王寵愛和神迹拿下兩道聖旨為終，以沈歸河為首的丞相黨慘敗。

“李帝師，李帝師且慢！”

李明誅正準備跟着宮女往□□走去，聽到趙利的聲音站定，側眸看去。

趙利緊跑兩步到她身邊，一臉不好意思，“李帝師，我明日便要領兵去邊疆，本沒有什麼牽挂的，可是家中尚有一女，品性頑劣，資質愚鈍，平日淨會給我惹麻煩，我怕我不在京都，她會闖出什麼禍，所以這次，想把她交付給帝師府。”

李明誅點點頭，淡淡道，“我會交與瑤光，還有何事？”

“沒事了沒事了！那我等回到府中便領着她去帝師府找瑤光姑娘！”趙利見李明誅答應了，連忙擺手。

等趙利離開後，李明誅才想起來将軍府的那位姑娘。

趙盛畫。

九歲在刑部尚書四十大壽上把人家珍藏多年的美酒喝了個幹淨，醉的不省人事掉進酒缸險些被淹死。

十二歲偷偷跟着趙利趕赴百越之地，一人獨闖敵軍軍營，最後挑着敵軍首将的頭顱大搖大擺的回城，被趙利險些打斷腿。

十四歲參加丞相夫人的酒宴，在相府後花園拽着人家嫡女的頭發往水裡按，害的人家染了風寒險些喪命。

如今十六，依舊是京都小霸王，前些日子還把上門提親的公子打的半死。

這性子，天璇倒是喜歡。

隻可惜天璇現在在新州城。

李明誅不知不覺的跟着宮女來到禦書房，雕花檀木門的木香竄進她鼻中，身上的朝服未換下來，猛禽圖騰張牙舞爪的如騰空的龍一樣。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李明誅還沒來得及擡腳進去，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了進去而後門很快的被砰的一聲關上。

一陣天旋地，李明誅被按在門後，少年帝王高大的身軀籠罩着她，雙手緊緊擁抱着她，頭埋在李明誅脖頸，熱氣噴灑着，有些癢意。

李明誅微微側頭躲開，卻被少年帝王抱得更緊。有力的臂膀将她圈禁在他懷中，過了好久，程策粗重的呼吸慢慢平緩，抱着李明誅的力道才輕了些。

“怎麼了？”李明誅輕輕問。

“……明誅，我——”程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如何說，琥珀色的眼眸中露出迷茫，而後眨了眨眼，停了許久才搖搖頭，“沒什麼，就是……這裡好悶，有些想你了。”

“……有空可以多出去走走，不必悶在宮中，再等些時日，我将手中的事情處理好便可以出宮，春獵，春遊，都可以。”李明誅想到今日程策不大好的興緻，原先停在嘴中的“禮數”不知為何，沒說出來，換成了安慰的話。

“隻是這段時間，實在事務繁忙，朝中諸多事宜，還有那日刺殺你的刺客，樁樁件件，費了些時日。”李明誅試着推開程策，卻發現自己推不動。

她歪歪頭，與程策拉開些距離，“放手。”

程策靜靜的盯着她兩秒，出奇的沒跟她撒嬌耍賴，松手後還朝後退了兩步。

“今日來批奏折。”李明誅看了他兩眼，走到檀木座椅旁，眼神平靜的望着他。

程策沒有笑着跟她說什麼，站在門那，眼神複雜的看着李明誅，最終緩步走到書案旁坐下。

今早的奏折趙常德已經送來，李明誅随意抽出一本，聲音輕緩。

“是彈劾我——”李明誅話一頓，随手将奏折扔到旁邊燒着炭火的青銅火爐中，不甚在意，“沒有意義的奏折，不用看。”

蔥白的手指又抽出一本，李明誅大略掃了一眼，“岑州刺史彈劾當地的校尉迫害百姓，收受賄賂，濫用職權導緻犯人無故被處死，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認為，此時該如何處理？”李明誅的目光從奏折上移到程策臉上，可是少年帝王臉上并沒有笑意，低垂眼睑，神色不對勁的緘默不語。

“陛下怎麼了？”李明誅微微蹙眉，将奏折放下，輕輕問程策。

窗外明亮的日光包裹籠罩着他，李明誅站在他身邊，透過光亮隻能看清程策流暢的側臉弧線，高挺的鼻梁到紅潤飽滿的唇，再到鋒利的下颌線，最後再往下，直至沒有光亮。

毫無預兆的，程策喉結動了動。李明誅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程策眨了眨眼，豆大的淚珠就從眼眶滑落，直直砸在暗色龍袍上，沒入衣内消失不見。

李明誅隻覺得心頭一跳，沒由來的緊張，什麼都顧不上了，抓着程策的肩膀，眉頭緊鎖的盯着他，“怎麼回事？”

程策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啪嗒啪嗒一直往下掉，剛開始隻是無聲的，後來實在忍不住，小口小口的喘着氣，喉結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眶很紅很紅，琥珀色的眼隐在水幕後，朦胧模糊。

“程策？”李明誅眸光一動，放緩聲音，“是受了什麼委屈嗎？有人欺負你嗎？還是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批奏折？你跟我說，我可以幫你做主，不要悶着。”

程策的眼睛終于動了動，與李明誅自己都沒察覺的，帶着緊張的眼神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