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沉眼眸總是波瀾不驚,平靜的如山澗幽潭,臉也是,漂亮如山水潑墨畫,除了冷淡便是譏諷。
“你——”他張了張嘴,帶着哭腔的聲音卻戛然而止,程策止不住的哽咽,李明誅的臉在他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程策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想要努力的看清她的臉,記住她的眼,可是心尖尖無法控制的發酸發澀,他說不出話,張嘴便要哭,奪眶而出的眼淚拼命奔湧出來。
屋内除了蹲在房梁上時刻準備保護程策的開陽天樞外,就隻剩他二人。
程策伸手抱住李明誅的纖瘦的腰,很緊很緊的抱着,将臉埋在李明誅的腰窩旁,眼淚蹭上她的朝服,呼吸更加急促粗重,喘息聲在李明誅耳邊愈來愈大。
“不要哭了。”李明誅輕輕道。
不知為何,程策的悲傷似乎感染了她,心口處悶悶的,那是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情感。
“明誅……”程策艱難的喊出李明誅的名字,難過如潮水般湧出來,他壓抑着哭聲,低聲用哭腔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李明誅的名字。
“明誅……明誅……”
愛交織着,混雜着,膽怯着,所有的蓬勃的愛都在他一句句沒有回應的聲音中傾瀉着。
“明誅,我的眼淚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你,我管不着它,我管不住它。”程策依舊抱着李明誅的腰,不過松了力道,仰着頭看李明誅朦胧的臉。
少年帝王哭的極為漂亮,琥珀色的眼經過淚水沖刷洗滌,亮閃閃的像碎星閃爍,鼻尖微紅,眼尾燒紅,唇瓣嫣紅,漂亮的顔色堆砌成驚心動魄的臉。
李明誅擡手為他擦去眼淚,微涼的手在碰到溫熱的淚珠時才頓住一刹。
“受委屈了嗎?哭的這樣難過。”李明誅任由程策抱着,聲音愈發輕緩。
“我、我想了很多。”程策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明誅,我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李明誅點點頭,認真的看着他,聲音很輕,“嗯,嗯,我知道。”
她不知道,不知道程策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我喜歡你。”
算了,她也不太想知道。
程策緊張的看着李明誅,連眼角殘存的淚珠都忽略,一雙幼鹿般的眼睛緊緊盯着李明誅的臉,一絲一毫都不敢松懈。
然而他注定得不到回應。李明誅的神色依舊冷淡平靜,“程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程策沒忍住,眨了眨眼,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知道,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真的很喜歡你,明誅,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幹嘛。”
程策的聲音斷斷續續,混雜着悲傷傳入李明誅耳中,少年帝王有些不敢直視李明誅的眼。
“你……”李明誅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樣子,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麼,很奇怪。這種感覺讓她變得有些煩躁。
她呼出一口濁氣,眉頭微蹙,“我是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程策帶着哭腔的聲音打斷,“老師嗎?”
他低着頭,聲音也很悶,很顫,“從小到大,明誅有做過帝王之師該做的事情嗎?我的一切都是開陽天樞教我的,明誅總是很忙很忙,忙到不能來看我,不能安定的留在京都。”
“你總有很多事很多事要做,而我永遠排在最後,明誅不能算老師,畢竟,明誅從來沒有教過我什麼,所以,你我不必顧念這層身份。”
“程策,你瘋了。”李明誅聽完他的話,很久很久才平靜道。
“我不知道,明誅。”程策的眼淚砸落,呼吸不穩。
“我沒瘋。”他松開抱着李明誅腰的手,又重複一遍,“我沒瘋。”
“我比你大十三歲。”
程策反問,“你嫌我小,嫌我幼稚嗎?”
李明誅隻覺得煩躁,莫名其妙的煩躁,于是帶着語氣都變得傷人,“你聽不懂我的話嗎?程策,我把你當弟弟,當小輩,當孩子,我與你母後是摯友,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上你母後的摯友?”
太荒謬了,僅僅是從李明誅最終說出來,她就覺得荒謬。
“我看着你長大,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小時候總愛粘着我,許是因為親人不在,我見你可憐容忍你,可是現在,程策,你把感情搞錯了。”
李明誅強行按下心中的酸澀,加重語氣,“你把對我的依戀當做喜歡,那是不對的,你很少與其他女子接觸,今日的話,你我當做沒發生,便可以翻篇,往後不要再提。還有,祭界典後我會準備為你選妃,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準備這些事了。”
程策擡起頭看着李明誅,突然笑了。
“摯友?什麼摯友?給你下毒,給你設套,排擠你,陷害你,厭惡你的摯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