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從未感受過如此痛苦,從小到大,均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日頓挫,一敗塗地。
在這一整個上午,沈虞心碎,她知在這蘇府,蘇木亦難以護她。
但,她覺得蘇老将軍做的沒有錯。
錯的是他們,是他們的相愛,是蘇木的妻子不是她。
蘇老将軍橫眉冷目:
“王媽,将虞姑娘帶到下廂房住下吧。”
“是,老爺。”
蘇木瞪大雙眼怒喊:“不!不能把她送走!爹爹!”
蘇木邁不出腿,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沈虞被王媽帶到了下廂房。
走的時候,沈虞誰也沒看,這裡的每個人都與她隔着千山萬海。
這一天,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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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虞被王媽帶到下廂房,安置在了一間空房,房内隻一張小床,低矮小窗,舊瓦蛀梁。
沈虞想起了那日在荒郊樹下,隻想着能活下來便好,再後來又隻想着能留下來有口飯吃便好。而今,得到了這麼多,卻仍不知足,惹出了這滔天大禍,還連累了小公子。
王媽看她的眼神亦是憐惜,昨日還在歡喜雀躍,今日便跌入暗房。
“虞姑娘,咱都是個命苦的,那高處咱去不得。小公子雖心許于你,卻難争命運。你我都是一樣,在這蘇府,乃至這世上,都是如此。多的我這個老婆子也不懂,我們隻管走好自己該走的路,還得是提着燈籠走,好生瞧着腳下,不然一個深坑便會埋了咱。這個道理你懂嗎?”
“奴婢懂,王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沒有玉靈,沒有小公子,就沒有我沈虞,我記着的。小公子沒有錯,老爺亦沒有錯,錯的是奴婢,奴婢不該大意,不該容小公子為奴婢做那麼多張揚之事,害了小公子,亦害了蘇府。奴婢知錯了,奴婢都認。”
王媽拉着沈虞的手:“好孩子。往後可要小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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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下午,蘇木都跪于正廳。
如果是錯,他認。如果爹爹怪他高調,他改。可唯獨,不能将他與沈虞分開。
三位哥哥亦不敢向前,此事蘇老将軍親自出面,事情已非大小可論,或許是影響着蘇府未來的命運。
蘇母一直旋于書房與正廳,一頭是憤怒的老爺,一頭是疼愛的兒子。可兩個都不願妥協。
“老爺,咱木兒知錯了。你去将他扶起吧,總不能讓他在那再跪一宿吧。這才帶兵回來沒歇幾天,這又跪了一下午,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蘇母疼兒,隻好向老爺勸說。
“你可知,他犯的什麼錯?這可不是兒戲!他愛虞姑娘,我沒管,但他已經犯了寵妾滅妻的大罪!更何況這虞姑娘還隻是個通房丫鬟,這要叫周老爺知道了,顔面何存?他能将他那周家大小姐嫁與木兒嗎?成何體統!我要再不管,怕是這蘇府就要姓沈了!”
蘇老爺說的這些道理,蘇母怎會不懂。
“是,老爺,木兒是過了些,可是見他這段時日如此開心,作母親的也不願傷他的心。”
說着蘇母用錦帕拭了拭眼角的淚,哀坐在一邊。
“我也沒叫他怎樣,不過是砸了他的後院。這事若不處置,傳出去在周老爺那邊我們蘇府亦是無理。若今日不管,蘇府便是錯上加錯!如今,不過是虞姑娘的錯,與我兒無關。”
老将軍事事處處想的都是蘇府。
“那我兒怎辦?你就叫他一直跪着?”
老将軍挽須淺思:
“一會兒你去将他扶走,就說我應了,隻将他與虞姑娘分隔三日,三日便叫虞姑娘回他的西廂房,此隻是給他一個教訓,叫他長個記性。下次再莫做此出格之事,掃了蘇府的顔面。”
老将軍做了妥協,他知眼下難以将蘇木與沈虞分開,硬要如此,便是傷了兒子的心,更恐生出父子嫌隙。蘇府的将來還要靠他。
“是是是,老爺寬宏大量,深思熟慮,我這就去叫木兒起來。老爺放心,将來我亦會多多管教。”
說着蘇母便抹了抹淚,疾步走了出去。
“兒啊,快起來,你爹爹允你了。隻叫虞姑娘在下廂房住三日便回,回你的西廂房。這總可好?”
“當真?”
“當真!為母怎會欺你。兒快起來,地上硬,别傷了腿。”
蘇木立腿起身:“那我現在可以去看她?”
蘇母為難:“這恐怕不行,你爹爹一言既出,豈有追回。你就安心忍個三日吧。往後再莫惹你爹爹生氣。我知我兒疼愛虞姑娘,隻是我兒亦要顧全大局。懂嗎?”
“是,母親。母親能否叫王媽去下廂房給虞姑娘帶個信,就說三日後便回,叫她莫擔心。我在西廂房等他。”
“唉,兒啊,母親應你。”
望着蘇木,蘇母心情複雜,兒已大,入情網,情網纏繞難出。若隻是娶妻生子,延綿後代,光宗耀祖,傳承蘇府,那該多好。
若沒有這虞姑娘,他應該便會如此吧。
蘇木盯着王媽進了下廂房,才放心的回了西廂房。屋内空空,隻有沈虞昨夜留下的氣息。案頭還鋪着她的畫,墨筆已幹。
這三日叫蘇木如何度過。
未來,叫他如何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