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将軍喝着悶酒,大家都垂頭喪氣的,中秋佳節團圓夜,蘇府并不團圓。
大家匆匆的吃過這個并不團圓的團圓飯,就都向二老告退回屋了。蘇母在晌午的時候提前吩咐王媽給西廂房送去了月餅,還有一些精緻的糕點,算是對自己的孫兒,一點點疼愛的表示。
玉靈搬來兩張躺椅,放在西廂房的廊下,旁邊擺上了那些月餅和糕點,對着圓月亦祈了福,許了願。
沈虞躺在椅上,手輕拍着肚子,像是在哄着孩兒,望着天上的那輪明亮圓月,想着蘇木,孩子的爹爹,他們應該在望着同一輪圓月吧。
冀城路遠,夜思涼愁,
君不見兒,兒不見君,
阡陌花開,何有歸期。
郎歸不知深處,滿目已瘡痍。
待過了今日,待蘇木歸來,應該一切都複複見好了吧。
沈虞思着遠方,那遙遠的城牆上,滿面灰土的蘇木,铠甲在身,重若千金,撫城望月,他又怎會不思念沈虞。
城外四伏,城内岌岌,破局方有歸期,蘇木眉頭深鎖,苦思這破局之術。
歸心似飛箭,鑒吾心,誠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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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西廂房如殘花凋謝般寂靜。
玉靈将下人都派了活,遣了出去,王媽提着一個竹籠,悄悄的入了房。
還未開始,沈虞便已面色蒼白。
“虞姑娘,老爺夫人吩咐,我得親自看着你喝下去才妥。”
說着王媽将放在桌面的竹籠打開,裡面有一碗已經熬好的湯藥,還冒着些許熱氣。
“喝了這個,過幾天就好了。這些天,玉靈你好生照顧着。虞姑娘,你就多在床上躺着,切莫下地,門窗關好,切莫着風,你年紀還小,好生養着,便跟往常無異了。身體是自己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往後還有機會。”
說着王媽又緊緊叮囑着玉靈:“一定謹記我說的這些,不然,身子落下了毛病,這是女人一輩子的事。”
“是,王媽。”玉靈認真應下。
這些天,玉靈似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她開始懂得了虞姐姐口中所說的“取舍”,亦懂得了人生中的苦難,總在不經意間會向你撲來。
人活在世,就是要鍛煉自己戰勝苦難的能力。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無邪的玉靈,她的肩上開始覆上了人生前進的重擔。
王媽将那碗湯藥遞到了沈虞的手中,沈虞接過,看了一眼,一口便喝了下去。玉靈忙上前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嘴邊的湯汁,趕忙扶着她躺下:
“快,把被子蓋好,别着風了。”
接着又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扶額,替沈虞戴上,又不放心的瞧了瞧窗戶和窗簾,确定窗戶已關好,窗簾已拉上,這才放心了下來。
“這幾日,就說虞姑娘天氣換季,昨夜貪着賞月,在院子裡着了風寒。玉靈,你把該準備的布巾都準備好了吧?”
“都準備好了。”王媽提前交代過玉靈,喝完湯藥後,下身會流血,大量的流血,那未成型的孩子便會在幾日内流出,直到血止,才算是結束。
“用過的布巾,别亂扔,悄悄燒了吧,别叫人瞧見了。”
王媽繼續事無巨細的交代着玉靈,又轉頭溫柔的望着沈虞:“這至少得躺一個月才是最好。莫早下地,自覺身子好了也莫貪,一定要穩妥為上。知道嗎?”
“嗯。”
沈虞望着王媽似母親般關懷的眼神,瞬間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有母親和妹妹陪在身邊,度過這一切,難道不是已經很夠了嗎?她一個丫鬟,平白不用幹活,還領着月錢,又有如此廂房休息,身旁還有玉靈随時照顧着,這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王媽,謝謝你。”沈虞想坐起來,被玉靈又扶了下去:“你别起來了。”
“你不用謝我,你要謝的是你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得來的。福分是,災難亦是。”
沈虞的眉頭觸動了一下,王媽這句話,說的真好。
“嗯。我會好起來的。”
王媽左右看了幾眼屋裡,看了看窗邊的書桌:
“有什麼需要盡管跟玉靈說。那個喜服的事,先放一放吧。老夫人說了,亦沒那麼着急,等那周氏從京城回來了再說。聘都還沒下呢,時間還早,你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先去回老夫人的話了。以後的路,仍要好好走下去,這點風雨,不算什麼。人生路長,你會好起來的。”
交代完,王媽提起竹籠,向門口走去,玉靈剛要從床邊起身,王媽道:
“别送了,你好好守着虞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