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殷漱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醒半睡:“怎麼這麼冷啊,”她披上床尾的一件回紋藍披風,慢慢低頭,看一眼身下毛絨絨的毯子,伸手掀起白毯的一角,下面鋪着方形冰墊,冰墊閃藍光。她伸手摸了摸冰墊,一下子冰冷,手指猛然縮回,她握拳放入口中取暖:“又是睡在冰墊上。”她起身下榻,扶住門框,左右張望,卻不見師父的蹤影,她看見西袖殿中央飄着暖香,右邊兩對千枝梨花燭跳動着,案上擺著一捆竹筒和幾隻小紅盞,左邊則是九疊雲錦屏風。她想起師父的警告:“日後凡事要向為師父匯報,若言行有所偏差,我仍會将你逐出西荒。”
紫徽神阙,三十六重天中間豎一根創世天柱,輕煙成霞,碧空清透,雲瀑浮動。當紫徽帝宗的聲音在沉寂的空氣中回蕩時,意味着帝宗即将到來,百官跪迎。帝宗坐着一頂金中帶紫穿瀑吞雪的金轎,馭風而來,來至朝會殿,帝宗坐于金轎,坐北向南,金轎之下,以帝宗為中心,文官排列在東邊,武官排列在西邊,天将溫瓊其麾下統領着數十上百靈兵,擔任護法安保等神職。地官中的靈君,靈兵,靈兵不計其數,一重一重的卷煙之下,微末小神站在滾動的澄海雲之中綿延不絕。
今日朝會的主題就是神族邊界小族戰事又起,誰來出任大将軍率軍出征。
帝宗的意思從兒子之中擇一賢者擔任,帝宗的話才開始,就看到太子開小差,于是點名讓他回答。
太子柏煌執笏出列,并不驚慌,雙手作揖,微微低頭,複又擡頭:“還是先讓馬元帥來說,他掌管神族兵部。”
帝宗伸手掀簾,觀他一眼:“吾想聽聽你的見解。”
太子柏煌說:“這帶兵主帥不用沖鋒陷陣,這滿朝文武誰能閑過我兒子渡厄星君。”
帝宗搭着臉看着他:“不妥,扶颛不日就要成婚了。”
一旁的文官跟着吆喝:“不用小天孫出動,沒有武力也能打勝仗。”
渡厄星君出列,帝宗下轎,立于玉階,渡厄星君行禮:“帝宗。”
帝宗儀态威嚴,面容慈善,欣慰地看着眼前一身正氣的孫子。
渡厄星君身形結實,容貌出衆,已到了适合大婚的年齡,婚姻大事該提上日程了,不能派去戰場。
太子柏煌不敢多話,他與兒子不冷不熱,他總覺得兒子自那一場神魔大戰之中僥幸回來,就變了樣。
帝宗問道:“你父君說,今日你去見西荒神女了?可還滿意?”
渡厄星君眉頭一蹙,将那日掃雪的月漓神女的容貌好生回憶了一遍,倒是想不起來,隻記得她聒噪,他擡手敬揖,道:“滿意。”
帝宗關切道:“配你怎樣?”
衆天官鴉雀無聲,專心來聽。
太子說:“兒臣聽聞,西荒神女,溫良大方,溫柔敦厚,她與我兒堪稱天造地設的一對。”
帝宗關切道:“扶颛,是嗎?”
渡厄星君思索一番,垂手恭敬,道:“是。”
兩班文官和武官,奉承道:“太子所言甚是。”
“仗是打不完的,難道要小天孫遲遲不婚?”
“我等早就聽聞,西荒神女才貌雙絕,仙術精湛,都想目睹一番啊。”
帝宗道:“那就着吉官擇良辰完婚。”帝宗擱一邊還沒說話呢,隻聽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太上老君道:“太子的話,至為允當,隻是渡厄星君戰功揚揚,也得給别人機會啊,老臣保舉一人必能勝任。”帝宗看見他就頭疼,不用猜就知道這老頭又來保廢元帥仲琅的,仲琅是帝宗的二兒子。
“仲琅又思動了,他想馭馬疆場,将來好帶兵又來逼宮?他想騎馬,那就讓他去拜弼馬溫為師。”
太上老君吓得撲通跪地:“臣收回奏請,帝宗不要虐待廢元帥啊。”
帝宗知道跟他講道理沒用,于是,讓天兵趕緊把人提走,提下去休息。
“叔琨,你說說看,誰出任大将軍為好啊?”
叔琨是帝宗的三兒子,他擡袖作揖道:“兒臣舉薦溫瓊出任大将軍。”
帝宗露出欣慰一笑,這才是仙君氣宇。
太子柏煌聞言一驚,詫異望向溫瓊,溫瓊垂手作揖,最後,大将軍的人選果然就落在了溫瓊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