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漱小時候喜歡聽哥哥給她講話本上的故事。東裡呈沒有拜過師父,侍霞梧官專門教他一字夾法,東裡呈也學有所成,一字夾使得出神入化。
東荒的春末夏初很長很長,東裡呈經常會脫掉他紅色的上衣,光着膀子,給殷漱演示一字夾,殷漱也跟着他會了數招,殷漱經常拿棍子陪東裡呈練一字夾。東裡呈還教過殷漱,遇上強敵的時候,使棍子一定要用最大的力氣,還要專門打對方的頭和褲檔。
隻是,東裡呈沒看到殷漱的棍法,而今她已經專注地練着結音錘法,她常常想,兄長要是回來了,會不會笑着誇她:“漱漱就應該這樣練!”
兄長出門總會帶着十個氣派很足的仙侍,他是那樣喜歡熱鬧。他的紅拂殿裡放着許多雜物,他總是坐在殿裡做些雜事。有時候,他坐在那兒織着紅繩,殷漱會纏着他給她講故事。
有時候,他站在吉祥樹下開屏,傲嬌地展示自己紅彤彤的屏尾,他的覆羽非常的長,開屏時非常漂亮的,殷漱喜歡看兄長開屏。隻是,她再也沒機會聽兄長給她講一個一個恍如他親身經曆,恍如他胡亂現編的故事。
殷漱回過神來,她正沿着山路往上走,牛鼻洞山很高,她擡眸一看,山巒起伏,望不到頭,山間的太陽光很亮。
山中熱意,樹葉酸青,在枝頭安如磐石。
還有風,有葉子在樹梢搖舞。
地上有很多長得像楊梅的野果,紅色發亮的果子很吸引人。
她急着趕路,沒有興緻撿拾野果的,她要盡快走完山路到達牛鼻洞山。
再次來到這一條山路,繼續走着,走着走着,聽不到流動的風,她已到深山,已離山腳很遠了,終于要到達牛鼻洞山了。
冷清的山林時不時傳出幾聲不知名的鳥的怪叫,叫破山林的沉靜。那些蛾臉還能見到嗎?有點納悶,有點好奇,這個地方做着結界,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碰不到人,為什麼做結界。
她繼續前進,行幾裡後,路也平坦,快到達牛鼻洞山頂了吧!再去買一些燒鵝給李脆,那家夥估計還躺着呢!
突然,她看到火光,有火光意味着有人家,還有人家落腳于這一片山林。
這戶人家住的是一幢小小的茅草屋,四周一圈籬笆,她看見一個駝背老頭在爐子邊烤着桃花。
殷漱難以抑制激動的心情走到茅草屋的門口:“老人家,打擾一下,我想去牛鼻洞山的山頂,太口渴了,請問能不能讨一杯水喝?”
老頭出來開門,已剔胡渣,臉上幹淨了,梳着稀疏的發。
“姑娘,你請便吧,我正好要去砍一些柴火,沒法看家,你能幫我看一下家嗎?”
“沒問題,”殷漱穿過籬笆,進入屋子。
老頭拿起桌上的酒壺并一些桃花糕,倒酒給殷漱,殷漱看到熱酒,也是口幹,還聞到了桃花糕的香味,殷漱對老頭說了幾聲謝謝,遂一口喝下熱酒,這酒真香。
老頭道:“我老伴不久前過世了,我正要出去砍一些柴火燒了她,你請自便,你好好休息一下。”
殷漱點頭,點完頭,她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老頭背後的房間。那個房間光線不好,透過門縫真能看到床上躺了一個人。
老頭又去了廚房,端來一些糕點:“姑娘,你這個時候,還沒吃飯吧,你多吃一點兒,我就不能招呼你了。”
老頭把糕點盤子擺在殷漱的面前,這些桃花糕的香味真是香啊!
殷漱道:“您太客氣了,我真的不餓。”
老頭道:“那等你餓了再吃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砍一些柴火。”
殷漱跟老頭道謝,于是,老頭燃起一個火爐,換鞋出門了。
殷漱看了看桌上的酒壺,房裡一片安靜,她坐在那兒,聽着屋外的聲音,老頭的腳步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聽不見了,老頭已經走遠了。
殷漱不自覺地看向了一具屍體。
屋内光線暗淡,隻能借牆邊的爐火。
她在半明半暗的爐火中,看不清楚屍體的樣子,隻見屍體的後腦勺綁着烏發,後腦勺的枕頭旁有一盤桃花糕,跟殷漱桌邊的桃花糕是一樣的。
想到這個,殷漱更想看了,她不想看死屍,隻想看一眼桃花糕。
突然,爐火晃了,晃得厲害,屋外傳來幾聲鳥的怪聲,屋裡也是冷冷的。
殷漱猶豫不決,沒什麼好怕的,她的雙手握住結音錘,将錘子置于腹前,努力放松,她盯着酒壺,看向屍體,走向屍體,默默念着:打擾了,打擾了。
就算沒看到臉,也能感覺到那一具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屍面,不想,不想,她閉上眼,調整了一會兒,睜開眼睛,不經意間,看了看屍體,她看到屍體的手動了,眼中一驚,那隻慘白瘦弱的手,不但動了,還伸出來,拿了桃花糕,拿完桃花糕還縮回去了!
殷漱手裡的結音錘跟着吓顫了,她也傻眼了,結音錘受驚之下,托着殷漱蹿到了外面的院子了。
幸好外面大晴天,她就地起來,瞧瞧山野,正在這時,殷漱感覺有一隻涼手在抓她的腳後跟,她低頭一看,是一隻長了黑毛的涼手,她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