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螃蟹見羨魚痛哭不止,淚眼模糊,還把小螃蟹霸占的一顆顱窩認成丈夫的頭顱。
帶回家了。
就在她藏了這顆人頭的深夜裡,有鉗輕扣她的甕。
“誰?”
“我,”甕裡飄出很輕很輕的聲音,羨魚吓一跳,這不是自己的丈夫的頭顱嗎?
“誰?”她驚慌中又問了一句。
“是我,”她急着說。
她壯着膽子,行了過去,開了甕。
小螃蟹爬出來,見她一臉疲憊和不安的神色。
“你…你是誰……你的蟹頭……”羨魚問,眼前站着的這個人不是自己抗藤的丈夫,卻失望了。
“你丈夫姓裴嗎?”
羨魚點了點頭。
“你從哪裡來?”羨魚被這個意外弄得有點暈頭轉向了,在這嚴峻的時刻,羨魚多麼急于知道丈夫的遭遇。
“我是你丈夫養的蟹友,”小螃蟹笑了笑,望一眼床邊的精緻的特别的黑鬥篷,“他讓我告訴你,好好活下去,你丈夫給我托夢,要你望着向月葵的方向勇敢活下去……”小螃蟹仍然沒有說下去。
“你?”羨魚對丈夫的蟹友這種欲言又止的态度,不由生猜測。
“我……我接過向月葵的油,救過一個人,”小螃蟹終于說了。
“啊?”羨魚睜了眼睛,盯着小螃蟹毫不躲閃的眼睛,仔細看了看她,似一下子明白了許多。
羨魚想到那些麻袋裡的人頭,“你…快走吧!你現在就走…别讓船使的手下看見你……”
“好!保重!”
這小螃蟹獨自一個爬了一回,穿廊轉徑,摸牆攀罟。約莫爬過了數條船廊,兩三裡的道,看看蟹腿酸軟,正走不動,肚裡思量,前方來玄影:“你來啦!"
他彎腰,她爬在他的袖口,眼冒幽光。
申屠曛驟然起身,眸中淬着怒:“我再三告誡,不可離我視線半步!”
他扣住一隻螯足?:“縱有萬般緣由,此後行事必先告訴我,可記下了?"
“記下了,記下了,”殷漱點頭。
申屠曛面色稍霁,仍作不睬,帶着她又走過了數個船廊,天色将晚,尋處船篷歇了。
申屠曛低眉,望向船篷中昏睡的她。
蟹眼微顫,緩緩睜眸,撐起來:“這是哪裡?”
申屠曛淡淡道:“聽說是釣魚驿站。”
她爬好奇出帳,環顧四周,見漁童往來間,鮮見青年男女,不由奇道:“這裡漁戶,怎的盡是童子?青年反倒寥寥。”
申屠曛隻默默拾柴生火,烤一條鱿魚與她。
她擡眸觑他:“你……還在生氣?”
申屠曛淡淡道:“不曾。”
她撇嘴:“明明就有。”
他沉默,忙着招篝火,焰光映他半明半暗。
她挪近幾分,偏首輕道:“我往後絕不亂跑,去哪兒都先告訴你,可好?”
申屠曛瞥她一眼,仍不言語,隻将烤好的鱿魚遞去:“吃。”
她爬過去咬一口,蟹眼鼓鼓:“你怎知我餓了?”
申屠曛道:“快吃吧,爬了這麼遠,睡會兒覺。”
她渾不在意,嚼着鱿魚,吃得香甜:“真香。”
過了會兒,夜色裡餘浪成群,四下裡黑陰似染。
申屠曛見她鉗着根小錘子睡覺:“從何而來?”
她動作一頓,含糊道:“不告訴你。”
申屠曛伸手欲奪,她急退半步,護住錘子:“做什麼?堂堂船長,莫非還要搶我私物?”
他收手,眸色沉沉:“夜宴之物,何時成了你的私産?”
她抱錘于懷:“不給。”
申屠曛道:“你鋪放這裡,我隻看一眼。”
她搖頭:“不行。”
申屠曛道:“為何?”
她道:“不為何。”
申屠曛眯眼:“到底為何?”
“因……因你不能碰它,會生結音紋。”
“如此兇物,交予我保管,有何不妥?莫要為它丢了性命。”
“我偏要帶着,你總不能強搶吧?這跟強取豪奪有何區别?”
“我欲取何物,便取何物。”
“你何時變成這般蠻橫之人?總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縱是船長,亦不可強奪我的東西!”
“昔日是誰言,無論我要天上的星尖尖,還是地下的喬松爪,我若要,你就與我。如今,我隻要一柄錘子。”
她語塞,半晌才道:“那是寰瀛裡的諾言。”
“與這裡有何不同?”他問。
她無言以對,隻見申屠曛拂袖轉身,徑入船篷躺下,而她怔立原地發悶,錘子微微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