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如此，柯妮莉雅卻是頓住了，仿佛突然靈光一閃，方才所有的異常交雜着從前的畫面湧入腦海，她倏地坐直身子，又不自覺的往後挪了一寸，微微眯起眼，審視的目光将玖健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遍，面容透着十足的古怪。
“黎明少年，你...”莉雅微側着頭看着玖健，停頓了許久才再次開口，滿滿的都是不敢置信卻又異常肯定，語氣在自己都未反應過來前便迅速冷淡了幾分：“你喜歡我？”
玖健的目光終于轉了回來，他注視着柯妮莉雅，神情有些奇怪，眼眸中的感情透着點點的沉重，莉雅分辨不出，但他并未開口反駁，氣氛随之陷入了沉寂...
柯妮莉雅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說，對于一向不相信愛情的她而言，對這些其實并不敏感，事實上在南方時，若不是提利昂說起派溫對她有意，她還絲毫察覺不出。
而北上的路途中，雖說遠離了戰争，但洪流般的謎團幾乎要将他淹沒，從未有一刻松懈的時機，每時每秒都猶如有上萬隻蚊子在腦海裡嗡鳴作響，她實在沒有心思關注旁的細枝末節的事情。
“你喜歡我什麼？”過了幾秒，莉雅才出言詢問，她與玖健·黎德相識的時日并不算長，而且必須承認的是，她對黎明少年的态度也算是有些惡劣，深埋于心的懷疑至今還無法輕易放下，她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喜歡她？
“我...”玖健張了張口，卻有些懊惱的擰着眉，沒有繼續說下去，莉雅見此卻是笑了，這是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還是不想承認？
無論是因為什麼都好，莉雅卻已是突然沒了興緻。
“那天在卡斯特的城堡，你都看到了吧？你不會覺得我殘忍嗎？”莉雅手指漫不經心的敲着冰牆，眼眸望着鬼影森林，不知在想着什麼，眸色如同少年般複雜萬分，嘴裡悠悠的随口發問。
“不會！”這一回，玖健·黎德回答的毫不遲疑。
“不會？”莉雅側眸看向他：“難道你比較喜歡心狠手辣的女孩？”
“不是！”玖健仰望着女孩，來自靈魂的呼喊幾乎要沖破身體的束縛：“我隻是...”
我隻是...喜歡你!
腦海裡蓦然湧現的畫面，再次制止了玖健的話語，湧動的情愫與愛意凝結在眼眸中，一絲痛苦與不甘隐藏在眼眸最深處，以至于莉雅根本無法察覺，他的面容尚算平靜，隻是雙唇輕扯了扯，最終無聲...
擺在玖健·黎德前方的是窮途末路，萬丈懸崖就近在咫尺，他已然是要走到盡頭的人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你隻是什麼？”莉雅用手背撐着下巴望着他，冰藍色的眼眸沒有出現絲毫被人表白時應有的悸動，清冷的猶如山巅上的皚皚白雪，無論風吹雨打都不為所動，她靜靜的等了一會，看少年再沒下文，心裡也沒了耐心：“不過無論是什麼都好，于我而言，無甚差别。”
“畢竟，我也不相信什麼愛情！”莉雅擺正身子，從冰牆上站起來，高高的俯視而下：“我隻看利益，你給的若是能打動我，也未嘗不可，不過你那日自己說了吧！雖說我慣常不愛聽什麼甜言蜜語，但“Nothing”這個說法，顯然也打動不了我！”
“為何？”
莉雅丢下話就轉身一步跨到冰水池邊的冰壁上，準備走到另一邊撿起自己的鞋子穿上，什麼拂曉與破曉，她并沒有興趣陪着少年咬文嚼字，她隻知道她該回去了，回到布蘭身邊去，但玖健隐含不甘與倔強的話還是讓莉雅停下了步伐。
“不是！少年！”柯妮莉雅這回真的笑出了聲，她旋身看向他：“你覺得Nothing這個說法能夠打動誰？”
“我問的不是這個！”玖健執着的搖了搖頭：“我是說...你為何不相信愛情？”
“世人都很膚淺，鐘愛好看的皮囊，包括我自己！”莉雅聳了聳肩，絲毫不掩飾自己膚淺的顔控屬性，她看了看少年的臉，卻又很快轉眸避開：“事實上，我不得不承認我喜歡你的臉！但僅此而已！”
“畢竟這個世界上，我喜歡的樣貌太多了！”莉雅轉身走到冰台的另一邊，一邊坐下慢悠悠的穿鞋，一邊繼續說道：“我喜歡瑟曦的樣貌，但我恨不得将之千刀萬剮！我也喜歡詹姆爵士的臉，但我如今隻想在他臉上看到生不如死的表情！還有奧利法·佛雷、派溫·佛雷，當然了還有我的兄弟：羅柏、瓊恩、布蘭，哦！還有我親愛的小甜心瑞肯！”
“當然了！”莉雅穿好了鞋子，繞過冰牆又走到了玖健·黎德面前，少年的目光追随着她逐步逼近，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又盈盈一笑：“如果以我自己的審美而言，我也喜歡自己的臉，所以...你不正是如此嗎？”
“不是！”玖健堅定的搖頭，但到底算是默認了喜歡一說。
“是嗎？”莉雅嘴邊的笑意加深，可語氣卻透着十足的不信任：“你既然知道極樂塔的事情，那麼你一定也知道篡權者之戰的起因，以及那頂“愛與美的王後桂冠”的故事吧？”
“我知道！”
“萊安娜是不幸的，可又難說不是幸運的！她停留在了最美麗的時刻，永遠留在所有人的心裡！”柯妮莉雅側身靠在旁邊的冰牆上，雙手抱着臂膀悠悠說道：“想當初勞勃還是英姿勃發的精壯男子呢，但去年他來到臨冬城時的模樣，可是令珊莎大失所望，時光匆匆，年華易逝，所有的美麗都會被時間的流水沖淡，沒有什麼是永駐的，姣好的容顔也好，亦或是感情也罷！”
“我在臨冬城時，聽布蘭提起過，勞勃國王到臨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祭拜萊安娜，不是嗎？”玖健皺眉反駁。
“呵！”莉雅頓時嗤笑出聲：“那你又知道他有多少私生子？怕是都能組成一支近衛隊了！”
“而且勞勃早在鷹巢城的時候，就生了一個私生子，與其說勞勃·拜拉席恩有多麼深情！不如說是因為不甘！”柯妮莉雅嘲諷着搖了搖頭：“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萊安娜留在了勞勃記憶中最美好的歲月裡，而在此之前還被雷加搶走了，于是，得不到的勞勃就将她當做天上明月，枝頭玫瑰！”
“一旦得到了！”莉雅看着玖健，眼眸中頗有些不言而喻的深意：“朝夕相伴十幾載，再好看的臉都看膩了，于是天上明月變成衣服上殘留的米粒，枝頭玫瑰變成了礙眼的蚊子血！雷加王子的妻子伊莉亞·馬泰爾及其子女又何其無辜？雷加抛妻棄子，她們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就是所謂愛情背後的醜陋真相！”
“不對！”玖健臉上的神情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他搖着頭否認莉雅的話：“艾德公爵與凱特琳夫人便始終感情深厚！”
“我父親是最好的父親，我真心而又深深的敬愛他！但作為一名丈夫...”柯妮莉雅頓了頓，還是歎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哥哥瓊恩，我當然對瓊恩不存在偏見，在我看來，瓊恩與羅柏沒有分别，但于我母親而言，這一輩子都不會一樣！”
“不是這樣的，他并...”玖健沖動的破口而出，卻又險險的及時住了口，他緊緊攥住雙手，指甲陷入手掌心，留下一個個深紅的印記，疼痛使他清醒過來，于是他再次緊閉雙唇不再言語。
“不是什麼？”柯妮莉雅複雜的看着玖健·黎德，良久撇了撇嘴，頗有些無奈：“黎明少年！我最讨厭别人說話說一半，而你老是在觸及我的底線！”
一股涼意蔓延上玖健的全身，至今為止的他從未覺得塞北竟然是這樣的冷，他想要反駁也迫不及待的意圖解釋，卻最終隻能呐呐而又笨拙的低聲道：“對不起！”
“呵！”柯妮莉雅莫名被逗笑了，她直直看着少年，今夜被驚醒後的心緒不平倒是緩解了許多，過了幾秒她長歎口氣：“算了，如果我之前做了什麼讓你産生了誤會，我也向你道歉，之後不會了！我今晚說這些與你無關，一直以來我的觀念便是如此，我以後也隻會聯姻！”
“所以，到此為止，及時止損吧！”
莉雅走到玖鍵身邊，勸告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向營地的方向揚長而去...
背影幹脆利落，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