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是皮外傷,除此以外沒什麼大礙,護士給她上完藥後,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比如飲食清淡不要沾水等等,就可以回家了。
急診科裡忙的不得了,許熙不願多添麻煩,便坐在一旁慢慢等周允競。
醫院裡人來人往,燈光透亮,周允競繳納完費用,看見靠坐在大廳藍色等候椅上的許熙,隻有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仿佛與世間喧嚣隔離開來。
周允競想到剛才在治療室裡的許熙,低着頭,一聲不吭,周允競以為她在悄悄流眼淚,蹲下看她時才發現真的沒哭,隻是唇色很蒼白,淩亂的黑色頭發遮擋住大半臉頰,露出一雙眼睛和他對視。
許熙給周允競的印象是内向的,膽怯的,而且撒謊撒的不太好的一個人,像一隻蝸牛試探着伸出觸角,如果周允競傳達出“不喜歡”的訊息,她又會緊張地縮回去;但有時候她又勇敢且魯莽,比如今晚擋下的這一棍。
周允競不明白許熙哪裡來的勇氣,他們隻認識了不到一個月,緣分短暫且淺薄。
她犯不着這樣做。
周允競一貫信奉利己主義,在他看來,犧牲自己,保護别人是一種再愚蠢不過的行為。
“許熙。”他神色難辨地拎着塑料袋裡的藥走到她面前,想弄清楚一些事。
“啊,”許熙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等待太久有點困了:“結束了嗎?”
醫院的光打在許熙柔軟的頭頂,她仰着臉,睫毛微顫,帶着迷茫地等他的下文。
周允競看着她,突然什麼都不想問了:“嗯,結束了,去吃飯吧。”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了,附近街角一家叫老味面館的還開着,面積很小但勝在環境幹淨。
許熙點了一份清淡口味的素面,周允競并不餓,點了一份相同的,象征性地陪她吃了一些。
許熙從中午開始就空着肚子,小店裡沒有空調,隻有側邊牆上挂着的舊風扇呼呼地轉。
周允競突然開口問她:“今天不是有考試,怎麼這麼晚了還走夜路?”
盯着碗裡的面,許熙慢慢道:“下午快開考的時候,姑姑給我打了電話,說家裡的小孩發高燒了……”
剩下的許熙不說,周允競也能猜到七七八八:“所以他們讓你一個還要考試的學生去照顧小孩?”
“沒,”他的語氣不太好,沒什麼溫度,許熙覺得他誤會了,“我姑姑姑父都在外地出差,他們不知道我今天有考試,以為就是正常的周末。”
她簡單地說:“沒别的人能幫忙,表妹一直不退燒,我就帶着她去了兒科醫院,忙到很晚,才在巷子那看到你。”
許熙覺得周允競并不想聽這些冗雜的私事,因此省略了不少細節。
比如怎麼和班主任解釋缺考原因,比如怎麼帶着哭個不停的囡囡去兒科挂号,又把囡囡送回家交給匆忙趕回來的姑父……
忙完她打算回學校,卻遇見了被圍堵的周允競,當時許熙沒想那麼多,隻是腦袋中的一根弦啪的就斷了。
周允競遇上一百次危險,許熙都會救他一百次的。
隻因為周允競是周允競。
“所以你今天去了兩次醫院。”周允競提取出他認為的重點。
許熙“嗯”了一聲,低頭吃面,不想再多繼續這個話題:“我等會兒回學校。”
“怎麼回,”周允競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像上次一樣翻牆?”他坐在她對面,似笑非笑,扯了扯唇角:“萬一坐在牆頭下不來怎麼辦?”
許熙下意識擡眼,發現周允競又不笑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在風扇機械作響聲中,他的嗓音沒什麼情緒:“許熙,你在受傷,你自己不清楚嗎?”
許熙張了張嘴,悶熱的空氣從小門吹進來,周允競站起身,不是商量的語氣:“今晚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