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洲倒下去的那一刻,心裡滿是不甘,不甘心自己壯志未酬,不甘心葬送在這個無名清淺尚不及自己腰間的山溪,更不甘心以這樣無聲無息的方式死去。
大丈夫何懼生死,隻是男子漢來這世上走一遭,不敢說建功立業,也要死得其所。哪想到自己出師未捷,沒有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反而落得這樣一個山溪殒命的下場,若被自己那些手下敗将知曉,不知他們會怎樣恥笑自己,真是好不甘心啊!
可惜縱有千般不甘,萬分不願,他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再站起來。鋪天蓋地的溪從四面八方襲來,嗆入口鼻,灼的他的肺腑火辣辣的疼,陸允洲不禁在心中想着原來溺亡的死法是這般痛苦。
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的掙紮,雙手揮舞努力想抓住點什麼,可惜清淺的溪流中連棵水草都難尋,他注定要失望了。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隻能在心裡喟歎一聲,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
陸允洲不知自己是被餓醒的,還是被魚湯的鮮味兒給饞醒的。他隻覺得自己從沒有這樣餓過,五髒六腑都彷佛攪在一塊,不停的糾纏扭轉,最後幻化成一隻手,從自己的嗓子眼裡伸出來,恨不得能将可以夠到的一切全都填進胃裡。
他想:自己應該是死了吧?想到此,不由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原來自己之前聽到的都不對,并不是死了就能得到解脫,到一個沒有痛苦隻有歡樂的地方,死了也一樣還是要不斷忍受□□的折磨和饑餓的熬煎。
莫非自己是死後下了地獄?所以才不見解脫,要繼續忍受的錐心蝕骨的痛楚?
也對,自己生前殺了那麼多人,本也隻有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份。可又一轉念,自己殺的都是貪官污吏,魚肉百姓的惡霸豪紳啊?不敢說為民除害也是情有可原,想到此心中冷嗤,想不到地府與人間一般無二,都是沒有公道的地方。
陸允洲正兀自胡思亂想着,就感覺到有人用手輕拍自己的臉頰,嘴裡還不斷說着:“醒醒,醒醒,你怎麼樣了,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緊接着又聽另一個聲音說道:“怎麼樣?他醒了麼?”
“好像還沒有,剛才我看他睫毛亂顫,眼珠在眼皮下一直動,還以為是醒了,叫了半天又沒反應。”
緊接着就感覺另有人走過來,先是動手翻了翻自己的眼皮,然後又摸了下額頭。
“應該快醒了吧,先不管了,過來吃點東西,小山餓不餓?”
“有一點。”
“吃吧,今天這魚湯味兒不錯。”
“姐姐也吃!”
“好!”
聽了這對話,陸允洲想說我醒了,真的醒了,隻是既睜不開眼睛也發不出聲音,拜托你們在仔細分辨一下好不好。
咳,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陸允洲終于憑借着強大的毅力動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誰知這輕輕一聲,就好似打開了身體的開關,接連不斷的咳嗽噴湧而來。
劇烈又不間斷的咳嗽震的陸允洲胸骨劇痛,彷佛有一把沉重的大錘一下又一下的錘擊着他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這駭人的咳嗽終于有了緩解,迷迷糊糊中陸允洲就聽耳邊有人問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水。”
不等他回答,就感覺有個冰冰的容器碰到嘴邊,下意識張開嘴,清冽又甘甜的液體理虧立刻灌入口中,順着喉管流進入他的體内,滋潤了幹涸已久的唇齒口舌。好好喝呀,陸允洲覺得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好喝的水了!
半小杯水下肚,讓陸允洲恢複些清明的同時,也确認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并沒有死而是被人救了,意識到自己還活着的那一刻,絕大的喜悅瞬間包裹了他,仿佛連身上的傷痛都減輕了。
他還活着,可真好啊!
喂完了水,周禾又端來半碗魚湯,這要是擱在後世周禾覺得對方應該去醫院打點滴,可是現在條件不允許,隻好用魚湯将就一下了。
喝完水,很快陸允洲又聽到對方問自己要不要吃東西。
他說不出話,但是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努力點了下頭,不知道對方是看到了還是壓根不在乎自己的回答,反正很快溫熱的魚湯又喂進了他的嘴裡。
陸允洲閉着眼喝光了小半碗魚湯,然後再一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