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绛點燈煌煌。”
烏拉那拉·慧甯身着淺粉色常服坐在榻上,頭上并未過多珠飾,欣賞着康熙新賞賜的紫檀木雕牡丹挂屏。
她有一張鵝蛋臉,一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上是兩彎柳葉眉,眼底更是化不開的溫柔與慈愛——她正逗弄着辛苦生下的一雙兒女。
他們不僅是她的奶母王嬷嬷天天拜佛求經為她求來的的嫡子“弘晖”,不隻是為她穩固嫡福晉地位,待四爺封王以後成為世子的那個依靠,更是她血脈相連的至親的兒女,尤其是這個哭起來嗓門格外大,令下人們膽戰心驚的女兒“璟瑄”。
屋内的嬷嬷、婢女、太監和奶娘黑壓壓站了一大片,卻各司其職、分外有序,并不忙亂。
自從幾年前與四阿哥大婚起,她生怕年幼不夠威嚴而不能服衆,胤禛又是極重規矩之人,因此她一直打扮得格外老成,衣服不是湖藍便是墨綠,學着四阿哥闆起臉來,倒也多了幾分令人生畏的模樣。
她對下人恩威并施,将内宅管得的井井有條,那日她生産,府裡的兩個漢人妾室,宋氏和李氏,更是早就得了她的口令,隻在自己房内老老實實地閉門不出,無需來正院等她生産。
突然襁褓裡的金萱又開始揮舞着雙手,大叫起來:“啊,啊,啊!”旁邊的大宮女戟霜讨巧開口道:“說不準是小格格也想看看,皇上賞賜的屏風呢!”
名字不同于在外院守着的“金瑞”、“玉福”、“吉祥”三人,隻因其是從小便跟在慧甯身邊伺候的烏拉那拉氏的家生子——父親張遠恭是在外為慧甯打理鋪子的大管家,母親西林覺羅氏則在四阿哥處的針線房裡當差,專為四福晉制衣。
慧甯微微擡頭,眼神示意身邊兩個乳母,随即金萱便發覺她與雙胞胎哥哥弘晖一起被了抱起來,終于不用衣着躺着看天花闆了。
她咕噜轉着烏黑的眼珠,和哥哥一起往屏風看去——這炕屏端的是氣象非凡,由紫檀木邊框、玻璃畫及銅挂鈎組成,邊框浮雕龍花拐子、蝙蝠、卷草紋、團壽圖案,寓意“福壽綿長”。
屏風上更是鑲嵌了早在康熙二十五年便成立玻璃廠的最新産品——玻璃畫。以金箔貼襯為底,上繪白、淡藍、淡黃、淡紅、大紅等各色牡丹,枝葉繁茂,色彩豔麗,層次分明。
看着這屏風,她隻覺得滿屏的“富貴吉祥”撲面而來:這工藝,這水平!這都是老祖宗的審美和“九族嚴選”啊!不愧是康熙爺,這就是她的親爺爺!雖然事實也确實如此。
誤打誤撞地,金萱,真的不再哭鬧了。不,現在應該叫璟瑄了。她記得出生不久被抱出去“洗三”——
晌午過後,四阿哥與四福晉一起用過膳,洗三儀式尚未開始。本該由收生姥姥祭拜神靈,卻不想是胤禛,未來的雍正帝,親自主持。
隻見他身着石青色吉服,上用金線繡着四爪正龍蟒袍,補服前胸和後背各有四爪行蟒一團,腰間系着綠松石雲紋腰帶,旁邊佩戴圓形卍字紋白玉佩。
他雙手持香,目中不僅是為兒女洗三的喜色,他仰頭看向神像,更流露出幾絲悲憫——他對着神像叩首,一拜,再拜,三拜,虔誠至極。
神像端的是慈眉善目,寶相莊嚴,他最後将手中燃着的香舉過頭頂那瞬,似乎對上了遙隔着千百年的波光,他在心裡默念:“無心還是妄,有說卻非真。”
這是他夢中的詩作,何嘗不是此刻的迷惘?隻求諸天神佛慈悲,渡他迷津,那景宣二字,該如何參悟?
正當胤禛起身上香,康熙的聖旨來了,他又撩開衣擺,再次跪下。前來宣旨的是康熙皇帝的親哥哥、宗人府宗令、裕親王福全。
曾經與康熙兄弟情深,“願為賢王”輔佐弟弟的他,自從康熙二十九年出擊葛爾丹,卻替大阿哥胤禔背鍋之後,被廢除掉了議政大臣身份,許是為了補償,福全入宗人府任宗令。
隻見前來觀禮的衆人跪了一地,四阿哥胤禛跪在最前方——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自古帝王之治,皆以子孫繁衍、國祚綿長為瑞兆。朕惟皇天眷佑,四阿哥胤禛福晉,烏拉那拉氏,誕育龍鳳雙胞,實乃皇家之大幸,社稷之鴻福也。朕心甚慰,特頒此旨,以表天恩。弘揚皇恩,晖光日新。皇孫者,賜名弘晖。”
除了龍鳳胎,一切都是和夢中一樣,他的嫡子得了弘晖的賜名,隻不過上一次是滿月之時方才賜名,這輩子倒是早了一些,許是因為龍鳳胎的緣故。
而此時,璟瑄聽到“弘晖”二字,才明白原來自己穿成的是四阿哥胤禛的女兒,曆史上不存在的那個,弘晖的雙胞胎妹妹。“什麼,雍正是我爹?”
她本以為不會再有比穿越更震驚的事情了,這幾天聽他們喊爺,喊福晉,偶爾也聽他們喊過四爺,可沒想到,這個四爺真的是,她最欣賞的清朝皇帝——在位僅僅十三年即暴斃的清世宗雍正!
緊接着,胤禛瞳孔猛然放大,幸好跪在地上,無人能知他此時神色。隻聽福全繼續道:“璟者,玉之光彩也;瑄者,祭天之璧也。皇孫女者,賜名璟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