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冬雪,轉眼已近年關。
簌簌鵝毛落地,仿佛是将許多事情都掩蓋起來,滿地都是無邊無際的白。
胤禛治理河道尚未歸來,德妃娘娘遣人問了多次,還送了信去安徽。
這倒是破天荒頭一遭:前些年四爺沒少出門辦差,哪次德妃不是象征性地過問一二,怎的這次如此慈母心腸?
約莫是十四爺也跟着去了,一應事務又由四爺統領,永和宮才急急忙忙關心了起來。
烏拉那拉氏早就習慣了,隻德妃娘娘與太後都曾在請安時提起,怎的璟瑄格格許久未曾進宮?
二人又說是天氣寒冷,怕璟瑄在路上凍着了。可烏拉那拉氏卻明白,于情于理,是時候讓璟瑄進宮去請安了。
慧甯譴了大宮女三催四請,最後甚至連身邊的戟霜都派了出來,可璟瑄卻一直在莊子上,不願歸府。
并非她不想念在府中奢華的生活,實在是這邊的研究正在開展,離不得人,前日蘇文來報,大棚那邊已經開始收獲第一茬小青菜了:
像小白菜、菠菜、油麥菜這樣生長周期短的蔬菜,均已經長好,而蘿蔔這種,還得約莫半個月的時間。
蘇文自從那日談話過後,便被她派去負責大棚蔬菜的研究。
璟瑄口述論壇好友葡萄小姐姐發來的那些資料,蘇文便能記住回去默寫下來,再加以研究。而她從來也不問,璟瑄是如何得知這些資料的。
起初璟瑄曾想将這些資料都寫下來,再安排蘇文去做。可是資料實在是太多了,她也想看看,這個蘇文是否忠心。
不曾想蘇文的表現出人意料:蘇文似乎把她當成了某種高人,或者誇張一點,甚至是神明。
每當她念着那堆蘇文并不懂得資料的時候,蘇文清亮的眸中都滿是敬仰與求知。
璟瑄非常訝異,本以為自己已經非常妖孽,畢竟是一路從小鎮考到頂尖學府的博士,公認的高智商。
可她身邊的這個古代莊戶女,僅僅憑借天資與刻苦,不僅将她所授之理融會貫通,甚至,還具有科研人最寶貴的品格——創新!
她會為現在并不存在的材料尋找替代品。也能自己舉一反三,巧妙遷移。
比如大棚中所需要的薄膜,在璟瑄未提及的時候,她便能找到琉璃,也就是玻璃做替代。而現代農業一般用薄膜,更為經濟實惠。
她與玻璃廠交涉的時候,僅憑借女子身份和四阿哥府上的引薦,便同管事拉好了關系。
璟瑄做了文文靜靜(當然隻是自己以為)的格格這麼多年,雖說不似阿瑪一般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卻早已經很少流露舊日的脾性,直到聽到蘇文的回禀。
“什麼?蘇子雅,你竟去幫他們改良了技術,提升了玻璃的純度?”璟瑄的内心十分不平靜,果然是不能小看古人,他們是有大智慧的。
不論是各種大型工程的建立,比如長城,都江堰,還是對于曆法的修訂……
“你小子真他娘的是個人才!”璟瑄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這實在是不雅,還好聲音比較小,也不知道蘇文有沒有聽見。
“有功當賞,負責此事的工匠,每個人再發一個月月錢,主要研究人員,每人白銀二兩。”璟瑄深知周扒皮老闆是多麼令人厭惡,在自己能力範圍内,她總不想自己變成曾經不齒的那種人。
上輩子她給導師做事情,科研補助從來都是被他大打折扣,當然,她也憑借自己的手段要了回去。
她從來不是那等任人欺負的,從前世到今生,一直如此。但同樣她也不欺負别人。
“蘇子雅,你呢?這麼大的功勞,想要什麼?”璟瑄問道。
《詩大序》有言,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廢興也。
子雅是她為蘇文取得字,男子二十加冠,方可取字,女子十五及笄,也可以取字。
“屬下想讀書,除此之外别無所求。”蘇文依舊是那個直接的蘇文,并沒有任何的客氣與退讓,這一點也像極了璟瑄自己。
于是她欣然應允:“每月撥百兩銀子給你,想讀什麼書就自己去買。有市面上尋不到的,便列個單子給我。”
其實便是蘇文自己不提,璟瑄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畢竟她有那麼高的天賦,璟瑄作為一個好伯樂,又怎麼會不善待她的千裡馬?
璟瑄不止想讓她去讀書,還想幫她尋個才高八鬥的先生,想從系統裡找些當世絕版的書給她。
隻是這個事情目前急不得,一則她現下無人可用,離不得蘇文;二則,蘇文一階農女,雖然有她在,隻怕先生依舊不好找,更怕先生胡亂教她些女德女戒,埋沒天分;三則,從系統那裡抄書實在是太累了,狗系統又說直接變出紙質書籍需要貢獻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