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喻時九熟悉的喻舟夜,他當即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别過臉。
“别自作多情。”他說。
喻舟夜輕輕笑了一下:“我還當你想看看,我這個沒進過家門的哥哥,是個什麼樣子。”
“我……”喻時九低下聲:“早就看清了。”
“看清什麼?”喻舟夜擡起頭。
熱氣把他睫毛上已經不明顯的濕潤又攏上,喻時九瞥到他的臉,怎麼看都不順眼。
有點跟以往不一樣的東西在心裡作祟。
他分不清,十分古怪。
“看清你跟你媽一樣,不是個好東西。”他說。
喻舟夜卻沉默下來。
以前他用林婉清來刺激喻舟夜的時候,喻舟夜也大部分時候都很沉默,隻是把三樓的餐廳用了起來,跟林婉清在上面吃飯。
而他,成年之後就直接搬了出去,沒成年之前在外面鬼混也不願意回家,總是玩到深夜才肯往家裡去。
他恨林婉清,連帶這個小狐狸精也不是好東西,見了就礙眼。
沒他的時候,他和父親還能有些父子之間的溫情,有了他,沒踏進家門之前是一根卡在喉嚨裡的魚刺,進了家門之後是擋在他面前的一堵圍牆。
“小九,我之後會讓人把三樓整理一下,我媽媽我會讓她住在樓上。”喻舟夜說:“她身體不好,也不會經常出門。”
“跟我說這個幹什麼?”喻時九上輩子對那個女人破口大罵數次之後,喻舟夜才告訴他這話,附帶的是可以給他房子搬出去。
他這不是還沒罵嗎?這就受不了了。
喻舟夜沒有回答。
他有些心煩:“不想聽我罵她,那你就讓我搬出去啊。”
喻舟夜搖搖頭:“你還太小了,不安全。而且,眼下的局面,對你和我都不是明智之舉。”
喻時九從鼻腔裡輕哼一聲。
喻舟夜微微歪着頭打量他,喻時九收回放在别處的眼神跟他對視:“看什麼。”
“你比我想得要成熟很多。”喻舟夜說:“不像是十三歲的樣子。”
更不像是張伯和叔叔們提醒的那樣,無法管教的棘手。
後半句隻在喻舟夜的心裡飄過,喻時九已經後背發僵。
他隻是言行上還沒适應裝作一個小孩子,但已經很給他面子了,能給人一把撓出血的鋒利爪牙都收起來了。
這也能看出來嗎?
他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又不好再做出什麼讓喻舟夜懷疑的舉止,
在他猶豫的時候,喻舟夜說:“你願意跟我去見他們,我很意外。”
喻時九立刻順着他的話岔開話題:“沒看出來你的意外,倒是裝作看見我這個大活人很意外的人比較多。”
“他們不是對你有意見。”喻舟夜道。
喻時九看着他:“你說。”
“他們想離間我們,他們知道你和我不合。”喻舟夜毫不避諱他,直言:“也可能是小看了你,因為現在我要掌權,所以可以在我面前打壓你,來表明立場,和博我的好感。”
喻時九少年的面龐上出現與年齡不符合的暗沉:“為什麼告訴我。”
“你想學,我就告訴你。”喻舟夜說。
“什麼學不學的?”喻時九問。
喻舟夜端起小瓷碗,喝掉溫度适宜的湯:“你說我做什麼,你要跟我做一樣的。你願意,我就都告訴你。”
“你在籠絡我?”喻時九說:“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也不想想我會不會配合?”
喻舟夜卻道:“我見過的。”
喻時九:“嗯?”
喻舟夜隻繞開這話,如誓言般道:“我知道你厭惡我,你很調皮,但是坦率直白。這些年,有我的存在,你理應耿耿于懷。你是我的弟弟,父親走了,日後我都會照顧你。”
喻時九不免想到他今天在表明自己對喻家權利交接的時候,帶上自己,滴水不漏的功夫都用在了維護他上面。
心裡憋着一口氣。
尤其是對着他沒幸災樂禍,疑惑占了大半頭,心緒複雜,就更不爽了。
“你别把自己當老爺子了,就憑你,還想騎在我頭上?”他口吻不善,張揚道:“别以為你今天擋在我前面,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喻舟夜已經擱下手裡的湯匙,這時傾身靠向他這邊,擡手輕輕拂掉他發梢上沾染的幾點燒過的紙屑。
像是摸了他的頭。
喻時九一把就将他的手拿開。
這人怎麼回事?
上輩子他是個炮仗,敢來一下他就炸個你死我活,這輩子他怎麼他忍了忍,做個乖點的樣子,喻舟夜就動不動要對他動手動腳的。
什麼整理衣領,什麼按他的肩膀帶着他見人,還有剛剛,還碰他頭發!
靠,把老子當什麼?
當狗嗎?
當個玩意兒了?
“我想照顧好你。”喻舟夜說。
“……”喻時九憋了又憋,低聲罵了一句:“别他媽碰我。”
喻舟夜:“不習慣?”
喻時九擡眼看他:“我不是你養的狗,少來這套。”
喻舟夜道:“你是我弟弟。”
去你媽的弟弟。喻時九在心裡又把他罵了一遍。
“說話就說話!幹什麼動手動腳的。”他說。
“因為沒有過弟弟。”喻舟夜說。
“怎麼,我是死了嗎?”喻時九一臉怒氣看他,在一張沒長開的小臉上殺傷力減弱不少,目光卻銳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