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回去吧。”喻舟夜說。
程珂反應快,立即道:“明天我再來給你換藥。”
小孟有點不放心地看看喻時九,最終還是關上門離開。
房間裡隻有他和喻舟夜,喻時九這時才注意到,這房間非常大,跟他二樓的結構完全不同。
這裡雖然是卧室,但是旁邊放着專業的醫療器具,還有帶輪子的病床,轉個角有醫院裡會用上的分隔門簾,能看出來裡面是做檢查的儀器。
“怎麼突然說這些。”是喻舟夜把他的目光喊回來。
喻時九立刻看向他,就近在咫尺,卻不敢靠近似的。
“……沒有。”他不會撒謊,于是隻能借機道:“因為他們攔着我,不讓我進來,我想是因為我砸過你的車,罵過你。”
喻舟夜優雅的聲線夾雜無奈:“知道有危險還鬧着要上車,不要命了了。”
喻時九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脫下那層帶着恨意的有色眼光,去承接給于他溫情的哥哥。
因為知道了那麼多鮮活的、濃烈的、厚重的,關愛他的真實,居然生出點類似近鄉情怯的膽小。
他想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卻因為對面喻舟夜,尖酸刻薄的铠甲用了太久,一時摘下來,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想問我什麼?”喻舟夜看出他的走神。
“啊?……就是一些伊甯制藥的事情,我想知道這次的項目,具體是怎麼回事。”喻時九說。
“告訴你能聽懂嗎。”喻舟夜說。
喻時九撇撇嘴,不想頂嘴,隻低聲道:“瞧不起誰呢。”
喻舟夜聽見笑了下,氣息加快拉扯到内髒隐隐作痛,又微微蹙眉。
喻時九一眼就看出來他臉色不對,什麼不知所措都瞬間煙消雲散,立馬上前把資料随手放在床頭櫃上,手背輕輕碰在他的眉心處按着。
“别笑了。好了再笑我。”喻時九往後看了一眼,沒凳子。
“在門外吵吵鬧鬧的,是要鬧着進來陪我,不是問這些。”喻舟夜擡眼看着喻時九,幾乎笃定道。
喻時九看到他這副被創傷的身體,莫名堵着一口氣,說話也有點沖:“對!”
在喻舟夜些微詫異的目光下,他刻意道:“那你怎麼沒聽清楚,我說我找我哥,天經地義!誰也别想攔着。”
喻舟夜聽完仿佛有些可惜,過了兩秒道:“可是我想休息了。今晚不能陪你。”
喻時九以為他在趕人,一時表情都僵住了。
“我打了繃帶,這裡就一張大床。”喻舟夜解釋道。
喻時九連連搖頭,松了口氣:“我不跟你睡,我睡覺不老實的,我就坐你床邊看着你就行。”
“你也不用跟我說話,我有一肚子問題,我會憋着,我等你休息好再說。”
喻時九接二連三先把他能拒絕的話都堵死:“隻要我現在能看見你就成,不然我心慌。”
喻舟夜黑漆漆的眸子安靜望向他,溫和極了。
一副在身體虛弱時還對他全然沒有防備的樣子。
喻時九被他這樣無端的信任刺到。
一如他曾經在自己犯了錯,砸了父親的靈堂時,還堅定地相信他接下來會收起自己的恩怨去跟着見客。
喻舟夜這隻受傷的天鵝,僅僅在他面前,會袒露出他腹地柔軟的絨羽,善良而單純。
明明在外是那麼一副不容置喙,能以命相搏的樣子,明明長了一副高貴典雅,不食人間煙火的完美模樣。
他可以用手指輕輕地撫摸這隻受傷的白天鵝嗎?
他會小心再小心的放輕力道的。
他想給喻舟夜一點安撫,來自動物本能般的靠近他,給他一點安撫。
喻時九發現自己冒出這個想法時,驚訝的同時,又毫不懷疑。
再也不會懷疑喻舟夜,也不會懷疑他内心因此産生的罕見的柔軟。
手背上的溫度有一點點溫熱,喻舟夜的眉心被他壓下去了。
他抿唇收回手。把需要碰觸來傳遞的安撫收起來。
那似乎有些……越界。
喻舟夜和他,還沒有到可以那麼親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