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嗎。”喻舟夜問。
“沒有。”喻時九開始第一次生硬地在他面前撒謊。
“我就想看着你睡,你快睡吧。”他說着轉身去裡面找到一個凳子。
拉回來放在床邊一比,發現太高了,還沒有靠背,怎麼都不是能長期坐的樣子,索性在裡面的檢查儀器上找到一個枕頭出來,往床邊的地毯上一扔,雙腿一盤坐上去。
這樣剛好夠他趴在床邊,盤腿坐着拍拍床面,在喻舟夜的視線下頭也不擡,從兜裡去翻手機。
……然後發現自己沒帶,手繞了一圈又放在身前。
小動作被喻舟夜看見,他沒有戳破,目光最後放在喻時九低垂的發頂上。
少年這兩年長高了不少,小孩的身體就是長得快,心性也變得快。
陰晴圓缺,像翻書一樣。
不過總歸是好的。
“晚安。”喻舟夜說。
“嗯。睡你的吧。”喻時九感受到那股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這才擡眼去看。
喻舟夜閉上眼之後,那股倦怠和難受勁才浮現出來。
他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喻時九能看出來他纖長鴉黑的睫毛在很細微地顫動。
止痛針不能一直打的吧。
他的繃帶打在哪裡了?在被子下面,看不到。不能看。
手腳會痛,内髒會嗎?會不會影響他吃飯啊?
他今天回家都沒吃過東西。
……
喻時九看着他的臉出神,一連串的問題。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能這麼耐心地盯着喻舟夜,腦子裡會想層出不窮的問題,偶爾又突然冒出來一片空白來發呆。
他還想到了曾經偷聽過的秘密。
喻舟夜說過帶進棺材裡,也不能讓他知道的。
以前他隻是埋在心裡,有好奇,有對喻家和喻家裡每一個人的遲疑,總要等到一個機會,要慢慢找到線索來找到這個秘密。那可是跟他,跟喻家人都有關的。
究竟是什麼,誰都知道,卻不能讓他知道的?
現在他看着喻舟夜,漸漸思索起來,以喻舟夜這種家主的氣場和不要命的實際行動,他要隐瞞的秘密,與自己有關的,會不會也是保護自己的一部分?
靜谧的夜裡,牆上挂着的時鐘發出輕微的秒針聲響,喻時九被這聲響由遠及近地喚醒。
再轉頭一看,時針已經轉了半圈,才發現自己盯着喻舟夜純純地發呆了半個小時。
回過神再去看喻舟夜,對方似乎是睡沉了,睫毛終于靜靜躺着,他那種奇怪的念頭又鑽出來。
想碰一下,接着直接作罷。
然後給自己找了點理由,誰看到睡着的小貓小狗都會想摸一下的吧?
更何況是這麼高貴漂亮的白天鵝。
他無聲地站起來,把他帶過來的幾張紙拿過來,再順了一隻中性筆,趴在床邊開始默寫中考重點背誦的古文。
一句一句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把一頁紙都寫滿了,空出來自己不确定的字。
寫完兩張紙,他開始默寫備考的英文短文,果然中間好幾句想不起來,不寫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些……
·
第二天是程珂先過來查看傷勢,後面跟着端了藥膳的葉子嬸一起上樓。
他先敲了敲門,喻時九朦朦胧胧地把腦袋轉個方向繼續趴在床面上睡覺。
敲完兩個三聲,他就按照看喻舟夜身體的一向規矩直接打開門。
喻時九沒被敲門聲弄醒,卻因為門鎖打開的聲音當即一股腦坐直,轉頭盯着門口。
程珂這個上門看病的醫生,頓時跟一個發梢蓬亂,挂着兩個大熊貓眼,正坐在喻舟夜的床底下,腿邊散落了幾張寫滿字的紙張,還渾身精神不振的少年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