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珊靠在朱紅大門隔壁,遲遲沒有進去。
早在今年四月的時候,郁杭曾有意帶她見過齊染一面。就在朝陽門大街上。
那天,他叫她來接。
到地方之後,王陵珊發現郁杭又換了女朋友,這回屁股特别翹,有那種肉感美。
“你的司機是女的?”美女上車後的第一句話就有點尖銳。
一直以來,郁杭帶着女朋友風花雪月的時候,身邊總還會帶着另一個女人。
“另一個女人”是定量,是王陵珊。
女朋友是變量,幾乎每次都不同。有的溫柔體貼,有的潑辣大方,有的妖豔刻薄……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和鮮明。
早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王陵珊就提出過抗議:“杭老闆,為什麼您談戀愛總得帶着我這麼個電燈泡呢?很多時候咱們可以線上談進度。”
正常人談戀愛,想的都是二人世界。就算個别人熱衷于建立不道德的三角暧昧關系。那也總得找個心甘情願的綠茶小婊姐過來才合理吧。哪有三人行,兩人不樂意的?
誰能想到,氣場兩米八的王總哆嗦着兩條腿摟着華山鐵鍊子時有多無助?
她能想到,在她心裡問候郁杭祖墳的時候,他居然溫柔體貼地蹲下來說:“珊妹,我背你。”?
人家姑娘現場就紅了眼罵她白蓮花啊。
問題是王總也很憤怒啊。她招誰惹誰了,好好的星期天被困在華山上看日出,一邊下山一邊回工作信息,累得像條狗,回頭第二天一大早還要踩上恨天高去基金公司,晚上還得為了他飛申城。
他當時說:“珊妹不在氛圍太膩。有你剛剛好。”
“綠色燈泡防疲勞是嗎?”她沒忍住怼了他。
“我跟女士喜好不一樣。我喜歡Vin Diesel那類的猛男。嗓音低沉,身材壯碩,桀骜不馴中還有那麼點搞笑。我床頭都是他的海報。”
在被郁杭n任前女友罵過不要臉之後,王陵珊決定先發制人。她管不了郁杭對她一意孤行的關心,但她依然要表達出自己想跟他劃清界限的決心!
後視鏡裡,郁杭漫不經心的笑着将目光移到窗外面去。
順着郁杭的目光,王陵珊看見了個高大的男人,在點煙。
那男人穿着公職部門常見的西裝,胸口别了國徽,渾身上下打理得一絲不苟。
“那個抽煙的就不錯!”王陵珊裝作随意的樣子,暗自高興自己這回終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話畢。
那人忽然停住了點煙的動作。
很奇怪,那人先是幹脆利落的把國徽取下來收妥,然後解開襯衣扣子,抖歪領子,又挽起袖子。非常娴熟的在幾個動作之間,他迅速将自己變成了個談完業務的白領。做完這些,他好整以暇的從錢包裡抽出兩張百元大鈔。最後才重新點燃香煙。
沒多久紅袖标的大媽從遠處跑來。
王陵珊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他非常有禮貌的遞給大媽兩百塊錢,然後當着大媽的面深深吸了口煙。
經過剛才稍微的移動,車裡幾個人都看到了之前隐藏在那人身後碩大的禁煙标識。
《市控制吸煙條例》裡寫:個人在禁止吸煙的區域抽煙,會被責令改正并處以50元罰款;拒不改正,處200元罰款。
美女:“确實是桀骜不馴中帶着點搞笑。”
王陵珊:“……”
這種時候隻能硬拗:“他……沒影響單位形象,多少還有點大局觀哈。而且自覺罰款,也沒影響大媽工作,比一般人還有點素質。而且您看他那褲縫,熨燙得多好,結了婚他一定會主動做家務。”
郁杭忽然降下車窗,對着那男人喊:“晚上一起吃飯啊?給你介紹對象。”
那人動作十分幹脆的往這邊看過來。那目光帶着思考時的重壓。
緊接着冰山融釋,巨大的壓迫感瞬間消散,他朝着他們爽朗的笑起來,似乎想說沒問題。
王陵珊直接挂檔起步,迅速駛離。
“珊妹,他除了不是秃頭,一切都符合你的擇偶要求。”郁杭語氣中透露出萬分遺憾。
王陵珊則露出了王總的神色,溫柔又毋庸置疑:“我不參與沒有退出機制的投資。”
那人西裝包裹的臂膀鼓鼓的,很有力量,能感覺出來他脫了這身衣服會有多麼結實寬闊的胸膛。除此以外,他眼神沉穩堅定卻又憂思甚重,渾身都有股子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他不是外交官!
他是個軍官!
跟這種人談情說愛?确定男女朋友關系就得打報告,吵架能被政委約談,所有銀行卡都必須報備,一起出國度假是不可能的,婚後每年還要答辯倆小時,完了有朝一日感情破碎她不能随便談離婚。她一膚白貌美公司上市的富婆,世上沒男人了嗎?
果然沒多久,她就在新聞上看到了那個男人。字幕介紹他叫齊染。
王陵珊低頭摳着指甲邊緣。
郁杭是故意把她帶到齊染面前的。如果當時她松了口,他大概率真會撮合他們兩個。
可是目的呢?
“珊妹?回來了怎麼不進屋?”
王陵珊擡頭,看見郁杭慢悠悠從公共廁所裡走出來。
她嘴角抽動。心說這又是抽了什麼筋?大半夜家裡又不是沒廁所,他真是跑到公共廁所來拉屎的嗎?
“這是一場聯姻?”她問。
她與齊染沒有共過事,但她見過他抽煙,見過他笑,見過他思慮愁深。不難看出,齊染不是個軟柿子。他大概率擅長打破規則,并且在行動之初就樂意為即将發生的破格行為承擔責任。這種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很可怕。尤其在生死博弈,對敵亮劍的時候。這類人通常能把對手揍到自閉。
至此,任何人對齊染的評價就都不重要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僅取決于雙方的立場。那枚被他妥善收好的國徽,無疑是他内心的底線。有這個底線,王陵珊一點不在意他的行為表象。太死闆的人,從來難以破局。
那麼,齊染為什麼會想方設法要讓一個妖怪娶自己妹妹呢?
郁杭甩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擦來擦去:“珊妹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你是我這頭的,你就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就行了。于我而言,一夜和五十年都算露水情緣。”
“您喜歡齊小姐嗎?”
“不喜歡。”
“讨厭她?”
“也沒有。”
王陵珊心裡詫異,鬧成那樣居然不讨厭,這麼看他氣量還可以:“那為什麼您想要這一段露水情緣呢?”
“因為我跟齊染打過一個賭,輸了。按照約定,我要幫他做幾件簡單的事。這是其中一件。”
兩人并肩穿過廊院。
暴雨後,濕漉漉的地上滿是海棠的樹葉。
“您希望齊小姐自願嫁給您嗎?”
“法治社會,珊妹你還是把你那些危險的想法收起來吧。不要去沾什麼迷龘藥、黑龘社龘會。”
王陵珊強笑出來八顆牙齒:“行,我們就正常追人家,正常求婚。最後合法領證。”
“對。用真誠打動她。”
“真誠的露水情緣?”她笑着揶揄,隐藏着不滿。
“我的露水情緣可以是她的一生一世。”
“這麼說您想好好對齊小姐?”
“當然想。香車豪宅珍寶排面,隻要她想要我就買單。”郁杭想了想:“她什麼時候想挨龘操,我就什麼時候配合她。”
郁杭跟流氓地痞的區别是他說這種混賬話的時候,他那個語氣神态都是誠懇的。如果消音,隻看他的表情,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講一件打從他心底裡認為很平常的事實。
“您這樣跟我講話沒有關系。但僅限于您跟我,僅限于今天!不然會拖慢進度的哈。不太禮貌。”
“為什麼談及欲望就會被認為不禮貌?人的性格、欲望、行為,有一部分受制于生物規律,尤其是遺傳規律。接受過足夠教育,擺脫獸性的高知識分子,都應該可以正視自己的物種缺陷。”
“總之那句以後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