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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說點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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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日,薊城,壽比胡同。

王陵珊起了床,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發呆。

窗子開着,隔着草木能看到廚房裡籠屜冒着熱騰騰的水蒸氣。秋天的太陽曬在柿子樹和窗棱上,郁杭挽了袖子在廚房挑蝦線,有種日子很長的感覺。

前一夜,她同郁杭說。

“您得提前跟我說一下唐堯臣的情況。不講他那些不适合告人的産業,說點兒能說的。”

“比如?”

“他的弱點。”

說起唐堯臣,郁杭肉眼可見是不一樣的。

王陵珊低頭切牛排,餘光掃着他。郁杭那眼睛裡有說不出的欲念勾人。這一刻的他哪還有與世無争,分明就是淵渟嶽峙的蛇蠍。

王陵珊視若無睹。

郁杭也仿佛沒有看穿她的算計:“十三年前我跟齊染打過一個賭。按照約定,輸的一方要幫另一方做三件事。我輸了。”

郁杭說,輸掉賭約不久,院子裡住進來個一心求死的少年。齊染要求的第一件事則是不要讓這少年自殺成功。

這個破要求就像那個“是男人就上一百層”的遊戲。沒有意義,但足夠打發時間。

說到這一處的時候,郁杭停下來呷了一口酒。

從他的表情看,他并不喜歡王陵珊選的這款燒喉的劣質酒。但他并沒有立刻放下杯子,而是停頓了一會兒,重新又呷了一口。

這個動作很微妙。令王陵珊感覺他喝酒的用意更像是找點事情,好讓他不用立刻編下去。

郁杭說。

他會在少年把自己挂樹上的時候,掐斷樹枝;在少年拿着菜刀砍向頸動脈的時候,捏住刀刃;在少年給自己吃了不知道什麼藥的時候,把少年的臉踩進屎坑裡,讓少年自己吐幹淨。

有時候,他會提前一點站在少年身後,在少年下定最後決心的時刻,拍拍少年的後背;有時候他又會冷眼旁觀,等少年從樓上跳下去,再在半中途把少年救走。

“不好意思停一下。”王陵珊打斷他:“我很好奇這個事持續了多久?”

郁杭給木頭櫃子雕花的時候很有耐心。但當對象不是一塊木頭的時候,他的耐心不見得這樣好。

郁杭又拿起他的酒杯,綠色的酒液渾濁得像是毒藥,他反問:“釋迦牟尼與魔王波旬的區别是什麼?”

“抱歉,這是我的知識盲點。”

千年前,郁杭問過濟癫同樣的問題。

濟癫喝醉了盡說廢話。

後來,和尚圓寂,他下了山。一路雲遊遇見許多人很多事,慢慢從自己的情緒中悟了答案——遇見冥頑不靈的人,佛祖選擇度化,魔王選擇虐殺。

郁杭坦言,他不樂于無休止的救人。

妖的骨性裡帶着與生俱來的惡。他從來都不算有耐心的妖怪。沒多久他就厭煩了這個自殺與拯救的遊戲。

可當他掐住少年的脖子,他看到了少年解脫得逞的神色。

他人的生死之間,身為殺人者的妖怪認為自己中了計!

這個事就此無解。

王陵珊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但稍微用成年人的思維思考,這個困境就不存在。騙人的無解。

郁杭說,他将少年扔到地上,踢正少年側到一邊的臉,對少年說了第一句話。

那是一句他自己都不信的雞湯——

“你多想點美好的事,心情就可以舒暢了。”

“美好的事是什麼事?”

青少年總會提出長者難以解答的問題。

郁杭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不擅長勸慰,尤其不擅長勸慰青少年:“天上的月亮像是大姑娘的屁股,白亮,灰先生每次看到月亮的時候都是這麼想的。然後内心就會慢慢蕩漾起來。你試試。”

果然,少年露出了看不起他的神色。

王陵珊點點頭。她一向不認為郁杭好色,相識至今他那些星期女友多數隻是擺設。她們認為他是水魚,他則把她們當挂件,各取所需。

這種話不太像他說的。

可這場面聽起來還挺真實。答案便很清楚了。畢竟屋子裡,還有個會旱地拔蔥給船王展示瓦片的江湖老頭。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救人和勸慰都是灰先生做的?

郁杭說,對話的第二天,少年變了。

他一如既往吃完飯,在屋裡坐了一會兒,然後穿上鞋出了門。

春寒料峭的薊城,少年做了件離譜的事——見義勇為。

少年在火車站抓住第一個賊的時候,郁杭被找回錢包的大爺感謝到懷疑妖生。以至于用盡畢生所學,都沒能推辭掉大爺用以表達感激的土特産。

這之後的每一天,少年都熱情高效的遊蕩在薊城。從捉賊見贓打抱不平,到給外國人指路扶老奶奶過馬路,業績好的時候一天能有二十多單生意。

但業務過于繁忙,總免不了會搞出點手尾。

郁杭又對不危害性命的事情不參與。家裡便隻有灰先生一把年紀,腆着老臉滿京城擦屁股。

王陵珊聽得興緻勃勃。

不不不,陪伴見義勇為的是灰先生,冷眼旁觀的是郁杭。

郁杭對精神病人沒有研究。

但灰先生注意到了不對頭的端倪。他試過把那少年關在家裡。無奈那少年被關了沒多久就學會了開鎖。灰先生關來關去關不住,最後隻得在家裡罵娘。

又是一覺醒來,那少年又變了。

成了“木頭人”。

先是說話會延遲。問他個問題,十分鐘之後才回答。後面索性不說話也不動了。

少年不動,灰先生自然也不罵娘。

世界終于安靜。

這倒有點真實性。

王陵珊大半年來接觸過不少心理醫生,知道郁杭說的這種情況叫做雙向情感障礙,抑郁嚴重的時候可能出現木僵,狂躁的時候也确實可能去見義勇為。

日子又變得無聊,直到郁杭偶然發現他可以把“木頭人”少年擺成任何形狀。敬禮或者金雞獨立都能維持好幾個小時。

灰先生發現之後,每天都把少年裝扮成不同動畫片裡的人物。或者插在屋檐,或者立在茅房。

好景不長,少年又開始見義勇為。

一天隻睡兩小時,半夜出門還跟郁杭說:“我記得你們對我做過什麼。”

一天,唐堯臣結束繁忙的見義勇為活動,跟他說想去考大學,考北航。郁杭随口問南航的空乘更好看,為什麼不考南航呢?

“因為我說的北航是教人造戰鬥機的學校。而你說的南航是航空公司。”唐堯臣掰開烤地瓜分給郁杭一半。

郁杭想要大的一半。轉念一想,什麼航都别想飛出去自殺:“行,我陪你考。”

高考放榜,郁杭沒考上。

事情在不知不覺間變了味。

郁杭自己都搞不清他那時候究竟是為了願賭服輸,還是為了該死的自尊心,總之他說:“你等我一年。明年我保準考上。”

郁杭說人一旦付出多了,總會變得難以承受沉沒成本。妖怪也一樣。還說,齊染擅長溫水煮青蛙和找冤大頭。

王陵珊不置可否。

作為一個老妖怪。搞不懂北航和北航,南航和南航的區别,情有可原。但你說他會被溫水煮青蛙去當冤大頭?

“杭老闆,打斷一下,三國那時候您在人間嗎?”

“南北朝的時候在,怎麼?”

“沒事,突然想起來點野史想求證一下。沒在就算了。您繼續。”

“你問,說不定知道呢。”

“甄姬的父親是不是特别能編織草席草筐草鞋這種東西?”

郁杭一下樂了。

王陵珊也樂。

甄姬爸能編。

郁杭話鋒一轉,說因為身份的原因,灰先生同齊染一樣,不可能在國内包庇逾越法律底線的行為。而唐堯臣卻已經像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随時都可能惹出事端。

王陵珊注意到他開始說大名了。

郁杭說。狡猾的老頭子悶聲不響賣了院子。火速把郁杭連帶問題源頭一并打包送到了大洋彼岸,美其名曰砸鍋賣鐵送孩子們留學。緊接着,齊染默契配合直接把這唐堯臣的國籍固定在了國外。

唐堯臣出國不久就惹出了人命。

妖怪不是道德模範,郁杭本身不認為殺人是什麼錯事。所以剛出事的時候,郁杭完全沒在意。

他說他當時在煩惱别的事。

比如他不明白那些剛認識不久的人為什麼會樂于邀請他去參加什麼party。一群人穿上奇裝異服,擠在一個屋子裡,聽震耳欲聾的音樂,喝不衛生的雞尾酒,蹦跶到天亮。

不明白這個破國家。同一棟大樓,前面的街道繁華太平,後面的街道等個紅燈都能被黑兄弟敲開車窗把手裡的錢包拿走。

不明白為什麼飯堂的菜那麼難吃。

不明白這個号稱世界霸主的國家為什麼沒有統一度量衡,英尺英寸轉換到他崩潰。

不明白前後左右總有人噴香水。

不明白小組作業是什麼鬼。

不明白流浪漢朝他吐口水又是什麼意思。

他哪裡有心情關心唐堯臣。

王陵珊揚眉。

心說那你适應不了大可以回國。你不回來的原因是什麼呢?沒錢買機票嗎?雷劈都不怕,你從太平洋遊泳回來你還能累死怎麼着?

郁杭則繼續說。

當時,齊染和灰先生隔着太平洋,對唐堯臣這個外國人在外國的行為擺出了一副遺憾、譴責以及與我無關的姿态。

“好慘啊。”王陵珊毫不同情。

郁杭表示更慘的在後頭。

他說,唐堯臣不愛參加party,而且非常擅長拒絕他人。小組作業直接全包。為此,他們的關系還不錯。可惜好景不長,唐堯臣迅速跟當地的□□玩到了一起。

郁杭是不再需要跟學校裡的青少年擠在一個屋子裡,聽震耳欲聾的音樂,喝不衛生的雞尾酒,蹦跶到天亮。

可他得跟一群體毛旺盛的紋身壯漢擠到一個屋子裡,聽外頭轟鳴的引擎聲,看他們聚衆溜冰,深夜飙車,在懸崖邊上跟塗着黑眼圈的女人做原始運動。

至此,心态就崩了。

更加絕望的是唐堯臣繼續放飛自我,跑到他的底線上蹦迪——開始制冰。

說到這一處,郁杭的神色倒是真實了許多。

郁杭說,他跟渴望亂世的雜碎不同,他喜歡太平世道。一百年前,那個到處飄着大煙膏甜膩香氣的人間煉獄讓他至今有火。

他們去的那個垃圾國家,總有一些溜達着折疊人還彌漫着惡心氣味的街區。這本身就已經令他十分不快了。

既然如此不快,那為什麼做點令自己快樂的事?比如殺死看不順眼的人,再比如回薊城來。

分明是這些不快發生的同時,還有什麼令他興奮的事同時發生。

郁杭又強調了一遍,他當時還在唐堯臣故意想讓他弄死自己的怪圈裡。

王陵珊表示理解。

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總之,郁杭說他們自此開始了新的相處模式——形影不離,互相無視。

唐堯臣上課,郁杭也上課。

唐堯臣殺人,郁杭站在他身邊看他殺。

唐堯臣飙車,郁杭坐他車頂吹風。

唐堯臣溜冰,郁杭嫌嗆站在門邊吸氧。

唐堯臣抱着姑娘揮汗,郁杭坐在床邊戴上耳機閱讀《悲慘世界》。

除了小組作業以外,他們不說話。

除了唐堯臣要死,郁杭不理他。

學年結束。

唐堯臣在治安墊底的城市裡收服了一小幫人,打破了本地原本的勢力範圍,占據了小小的地盤以及市場份額。

與此同時,他離譜的維持了出勤率,考試得的全是A。看到唐堯臣的那些A,再看看自己慘不忍睹的成績單。

同一個街區,黑兄弟追了他兩百米隻為把之前搶走的錢包還給他。并塞給他一團大.麻味的現金。

老妖怪說他的心态又崩掉了。

他光速複盤了唐堯臣的所作所為,确認了這人在放飛自我的途中,竟然計劃過未來。

然後徹底想不明白了。

學習微積分争取雙學位最終考研上岸,可以滿足更變态的欲望嗎?那這得多變态?

王陵珊認真傾聽。

在心裡扒拉掉作廢的信息。首先,一直跟在身邊,就算是盲人也知道他做了什麼。維持出勤率,考試得A,以及收服黑兄弟,都是慢慢發生的。

震驚是假的,冷眼旁觀才是真的。

郁杭說,他這種學渣遇見想不明白的問題,就想翻答案。

王陵珊心說從認識閣下這大半年來,閣下花式展現的才藝看,您這個學渣裝得不太專業。想窺探别人的秘密直說就好。

在一個還算平靜的夜。

确定唐堯臣沒有溜冰,也沒有想要自我了斷之後。他第一次潛入了唐堯臣的識海。

為了讓唐堯臣想點什麼,郁杭第一次做了兩人份的晚飯——兩碗陽春面。

唐堯臣記憶裡的時間大概在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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