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林生走進休息室的時候,江留月正斜靠在沙發上拿着手機不知道看什麼,周圍的工作人員皆是放輕了手腳,怕打擾到她的樣子。
盡管在韓國多年,江留月對待自己身邊工作人員的态度,或多或少也都有着中國傳統的影子,禮度進退,比起其他韓國公司來的團隊,都不知高出多少,見到了林生,不認識他的人也不驚呼出
來,而是立刻趕到江留月身邊的那幾個心腹跟前,用手掌輕輕的遙指。
林生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寒暄的時候,江留月已經是察覺,擡起頭來,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隻是側頭一望一笑,憑生慵懶風流姿态:
“林叔,近來好嗎?”
林生笑着答了,走過去,輕聲說了幾句話。
“可别是來罵我的才好,别的我才不指望。”
江留月撇撇嘴,卻也是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對着尹東叮囑了幾句話之後,又小女兒一般的撅撅
嘴:
“走吧。”
雖然早就知道張維友是個窩囊廢,但是也沒想到居然沒臉沒皮到這個程度,自己前頭答應的事,
居然還敢反咬一口去告她的狀?
真不知道他自作聰明或者傻,要不然幹脆就是腦子裡缺根弦——
要想告她江留月的狀,那才叫做投入天堂都沒門呢。
會展中心一共有四個套房式的休息室,江留月占了一個,有兩個被用來招待政D府裡的那些人,
而那最大的一個,留給了今天最大牌的那位傳奇人物。
江留月一路上走過去,越是往裡面走,能夠打招呼的人就越少,态度卻越發的恭敬,香港這邊她
并不多麼熟悉,除了宣傳期也鮮少占據版面,但這一切,并不會影響到江留月在香港媒體心中的
地位。
“那麼,我就送到這裡,小姐您自便。”
到了門口,林生便停下了腳步,對着江留月微微鞠躬,做了個請的姿勢。
江留月撇撇嘴,微微低頭,臉上竟出現小女孩一般有些緊張的神情,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才擰開
了門鎖,走了進去。
寬大的休息室裡空蕩蕩,隻有一個人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手裡拿着一支飛镖,對着牆壁上的标盤
來回的晃。
聽見她走進來的聲音,來人并未回頭,張嘴說的也不是寒暄的話語,而是突兀的有些莫名:
“上周,永叔的太太,又找你aunt去喝茶,講起子嗣的事情,aunt無法,拉出你來擋槍,你到新
加坡,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沒。”
江留月一張嘴,就是有些磕巴,但是口氣和發音都十分标準的粵語:
“新加坡的事情很順利,周家沒人為難我。”
“那就好,你最近事情多,飛來飛去太忙碌了,姨母好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啊。”
将手裡的飛镖投擲出去,看着正中紅心,那已經發髻微白的男人像是孩子一樣開心的笑了起來,
還握拳給自己加油。
江留月看了一眼對方的表情,撅了撅嘴,決定先把眼前的話題說下去:“周家還沒死心?”
“何會死心?要你你會?”
回過頭來對着她一笑,已經年過半百的男人微笑起來的樣子依然有當年的風采,更有沉澱已久的
風華氣度,看着她的眼神溫柔又慈祥。
江留月挑了挑眉,哼了一聲。
要說香港的周家這個大族也是由來已久,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雄霸一方,算是老戶,可惜當年
有眼無珠,誰也沒有料到那遠親的遠親的落魄鄉下,竟然會出現一位香港之子,當年恩怨紛紛,
如今想要扯平,哪有那麼容易。【注】
而這位香港之子,就是眼前這位周潤發先生,有人叫他賭神,有人叫他先生,不過大家耳熟能詳
的,還是一句發哥,按說江留月作為制作人和演員,也可以這樣叫一聲,但事實上,這位周潤發
先生和她的老師周文生先生是同宗表兄弟,老師輩分平齊父輩,按規矩她是該老老實實的喊一句
叔父的,而發嫂自然也要稱呼叔母,隻是江留月一項避諱,看到周潤發一貫稱呼為uncle,發嫂
稱呼aunt,隻是見到媒體,才會跟着大家喊發哥發嫂。
周潤發見她孩子氣,不由得笑了,伸手虛空戳了她一下:“見到周家家裡,你這個态度可不
行。”
“和我有何關系,我一個藝人,那種高門大戶,當真是高攀不起啊。”
江留月猶然嘴硬,還在耍孩子脾氣,在周潤發這樣的長輩面前,她總是露出這樣純真和不設防的
一面,這也是幾位長輩對她尤為喜歡的原因之一。
周潤發诶了一聲,一點也不認真的批評道:“說了不要孩子氣了。”見江留月愛答不理的樣子,
他又放軟口氣:“文生聽了會傷心的。”
“……”
聽到老師的名字,江留月态度又放軟了,撅撅嘴,嗯了一聲,但是還不服氣的說道:“他有什麼
好傷心的,自己還不是一天到晚的恨不得劃清關系。”
“我也很想劃清關系啊。”
周潤發端起桌子上的咖啡輕輕的晃了晃,輕輕地抿了一口,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一
個淘氣的讓人操心的孩子,眼角的笑紋彎彎: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是鐵律,周家再怎麼,和我們是同一個宗族,牌位放在同一個廟
裡,别人罵聲祖宗,大家都要一起聽着的。”
“……知道啦,賭聖。”江留月受不了的捂着耳朵:“整天就是念我這個,我才懶得管周家的
事,aunt真的為難,拿我當擋箭牌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又不是天天在香港,他們
也不能押着我真的認了回來到宗祠磕頭的。”
她說完了,又嘟嘟嘴,放下了手,咳嗽了兩聲,才在對方了然的笑意裡讪讪開口:“今天是我莽
撞了,讓你操心,也對不住。”
請來的造型師自然是看在周潤發的面子才請得到,那對耳線也是aunt在一次慈善拍賣中拍下了專
門送她的禮物,這麼一鬧,她擺明了就是狐假虎威,仗着這對夫婦的逆天光環為非作歹呢。
看來張維友倒是個膽子大的,還敢到這裡來試探,雖然不是啥大禍,周潤發對她也一貫比較縱
容,但是這次江留月卻是有些心虛的。
“BIGBANG中的哪個是你中意的?”
周潤發見她窘迫,便換了個話題:
“我聽你aunt講,當中有你中意的,所以張生來問我,我也并不吃驚,總歸不是什麼大事,也有
主辦方的過錯,你生氣也是當然的。”
江留月抿抿嘴,莫名感到羞澀,支吾道:
“……就…就裡面的一個嘛……你早晚能見着…還說什麼名字……”
“啊。”
周潤發若有所思的挑起了眉,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孩子氣和算計起來:“結束之後,帶他單獨來見
我。”
“嗯!?!”
江留月一個機靈,頓時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你可不能打他!!”
“你緊張什麼。”
周潤發見她炸毛,心情頓時好了許多,故意戲弄道:“隻是和他談談心。”
“……”
我才不相信隻是單純的談談心!!!
你個老狐狸!!
“對了,聽張生意思,你若真的想上台頒獎,隻怕有些困難,你想怎麼做?”
見小姑娘急的要冒煙,周潤發适時的換了個話題,說到了他專門将人叫過來的重點:“強沖上台
可不是上策,你總要智取。”
“……聽這話,uncle你是要幫我喽。”
江留月抿抿小嘴,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你若是答應我乖乖聽話,什麼忙我都會幫。”
想到這個令人頭疼的丫頭,周潤發在心裡歎了口氣,對她充滿了憐愛的舐犢之情。
“哼~”
江留月十分傲嬌的哼了一聲,走過來從旁邊也拿了一支飛镖,對着标盤眯起一隻眼睛調整者手腕
的角度,然後手腕一動,彩色的飛镖帶着破空之聲,竟笃的一聲穩穩的刺入剛才周潤發丢擲的飛
镖旁邊,正中紅心。
滿意的放下手腕,江留月擡起那張驕傲的小臉,露出了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聲音也是滿滿的
自信:
“我自己也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