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裂痕
日本的行程比想象中的要繁忙擁擠的多。
很顯然,公司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他們帶過來,并不隻是想要和公司高層見個面吃個飯愉快的聊
個天那麼簡單,一大堆沒有提前說明的行程蜂擁而至。
反正來都來了,順便宣傳照随便拍一拍好了,來都來了,VCR什麼的也跟着走起,诶,來都來
了,也感受一下東京的夜店文化好了……
權志龍簡直前所未有的讨厭起來來都來了這個用詞模式。
下了飛機之後還在含糊的嘴裡咬着幾個吐字不清的日語發音就被扯上了保姆車,等待高層之前先
閃光燈噼裡啪啦轟炸一會,暈頭暈腦的沒反應過來就拎到了會議室,聽不懂的語言裡艱難的辨
認,通過那一張張陌生的臉上細微的表情來判斷自己尴尬的微笑時機——
糟糕透了。
很久沒有過的那種無所适從感再次湧上全身,将他推搡的前後搖晃。
隻是這會混雜着夜店的燈光和音樂,這樣的搖晃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暗潮湧動罷了。
他不想去外面,呆在包廂裡面的座位沒怎麼動,這是個日本招待方安排的聚會,大約這次因為楊
賢石一起來了,招待的重心在高層,他們這些藝人便被丢到了隔壁的包廂裡自娛自樂。
說到夜店哪裡都一樣,權志龍湊着頭聽了一會音樂就有些興趣缺缺,再加上實在是言語不通就更
加沒興趣了。
這樣陌生的環境裡情緒不僅無法得到狂歡,連放松都很難做到,權志龍抿着低酒精的果飲,縮在
角落明明滅滅的光斑下。
東永裴也在不遠處,和姜大聲兩個人研究着桌子上的一些玩具上面的日語字符所代表的含義,崔
勝铉則坐在他的斜上方,端着杯紅酒,靠着沙發上,背對着他們看着舞池,也沒有任何想要動的
意思。
經紀人早就去瘋了,剩了兩個留守的,也是站在包廂門口靠着欄杆拿着酒瓶子搖晃着身體,沒有
在管他們。
最開心鬧騰的人無疑是李勝利,還沒有成年的他第一次獲準來到了這種地方,屁股上仿佛長了刺
怎麼也坐不住,兩隻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我們出去玩嘛~哥,哥外面看起來很好玩啊~!”
他像是一隻特别歡快特别讨喜的小奶狗,說話的時候不安分的在柔軟的沙發上颠動身體,一分鐘
也不肯安靜下來。
權志龍懶得說話,伸手用修長的手指扣住了忙内的後脖頸捏住讓他别鬧騰的沙發都要晃散,大拇
指戳着他脖頸上的嫩肉——小少年沒有完全長成,脖子細細的,能擰斷一樣的脆嫩。
勝利微微瑟縮了一下,不适應的晃了晃頭,但是很快就忽略這小小的不适,眼巴巴的看着他,不
停的說:“哥,去玩嘛,去玩嘛,去玩嘛~”
看得出來這孩子是真的蠻想玩的,權志龍都像是拎小雞一樣對待他了,他還一點都不生氣,像是
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樣可憐兮兮的露出撒嬌的樣子。
權志龍終于被逗笑了。
他松開忙内的脖子,照着他圓圓的後腦勺巴了一下:“玩什麼玩,老實坐着。”
“嗚~”
勝利疼的嗚咽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頭毛,下垂眼超級委屈的看了一圈,眼珠子轉了轉,便想要
站起來跑到好說話的東永裴和姜大聲那邊去。
“給我老實呆着。”
權志龍的聲音驟然低了好幾度,忙内哆嗦了一下,撇撇嘴,還是坐了下來,不開心的看着自己面前一大堆零食果盤和飲料。
他又不甘心的去夠酒瓶子,權志龍掃了一眼,看是低酒精果飲,也就随他去了。
李勝利便開開心心的夠了酒瓶子,他不熟悉這些牌子和英文,便捧着認真的研究,還煞有介事的
聞着瓶口。
權志龍看他真的覺得太好玩,便靠着沙發抱着個抱枕,笑嘻嘻的看着忙内折騰。
這時候崔勝铉忽然站了起來,權志龍看過去,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哥?”
崔勝铉回頭,沒說話,做了個動作——他煙瘾犯了。
“一起一起。”
權志龍正好也想出去透氣,連忙也站起來。
他一動,忙内也眼巴巴屁颠颠的跟着站起來,一臉的雀躍。
“你給我坐着。”
權志龍像是打地鼠一樣的摁着忙内的腦袋瓜又給摁下去了:
“回來看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李勝利頓時一張生無可戀臉——尤其是看到他哥臨走時候跟門口的經紀人講了兩句話之後經紀人
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進了包廂在門口一邊一個死盯着他的時候。
不去就不去!
我還是個少年,不想玩你們大人之間的遊戲!
你和TOP哥兩個人慢慢玩吧!(咦哪裡不對)
兩個人出了包廂下樓,碰見了經紀人又說了兩句,到底是夜店常客,經紀人也沒太約束他們,隻
叮囑注意安全和保持聯絡,便又去HIGH了。
出了夜店的後門,崔勝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煙,裡面隻有兩根了,便和權志龍一人一根的分
了。
後門的路燈很亮,黃色的燈光亮的發白,看起來滾燙。
已經是春末,小小的蚊蠅群繞着高高的燈台,雲集成一朵高熱的烏雲。
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抽煙,一根煙很快就沒了。
崔勝铉将煙頭丢掉,看着權志龍,權志龍摸了摸口袋,啧了一聲,他叼着的那根煙也已經快要燒
到盡頭了,他便隻是叼着,不去吸,任憑最後一點點青色的煙霧蘊藹着包裹自己的呼吸系統。
他看着崔勝铉的樣子有些無辜,最後幹脆像是個耍賴的小孩子一樣,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兩隻手
搭在膝蓋,吊兒郎當的,壞小孩的樣子。
“呀西,臭小子。”
崔勝铉拿起空煙盒團成一團丢在權志龍的腦袋上,然後摸出了皮夾,抽出了一張日币,最大的面
額,一萬塊。
他也蹲下來,把一萬塊卷成卷,然後用力戳權志龍的腦門:
“給,去買煙。”
權志龍一張嘴,那已經快要熄滅的煙屁股就掉了下來,他可惜的看了看,然後伸手接過錢,卻是
展開看了看,還煞有介事的對着路燈比劃了一下之後,折起來放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裡,然後聲
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哥,少抽點煙吧。”
“……”
崔勝铉沒有說話。
兩個人之間陷入了冗長的沉默,隻聽得到路燈把那些細小的蟲類燒灼成灰燼的茲拉茲拉的聲音。
興許是因為接觸不良,路燈忽然滅了一瞬。
隻是一瞬。
崔勝铉忽然站了起來,因為用力過猛,他還向後踉跄了一下,然後沒有停頓的大步向巷子的盡頭
走去。
整條巷子隻有夜店和路口有兩個路燈,其餘都是漫長的漆黑。
崔勝铉步子很大,轉眼之間就走出了路燈的籠罩範圍。
看着他的身影幾乎是瞬間就吞沒在黑暗中,權志龍忽然心慌了起來,他立刻站起來追了過去,一
邊追一邊用韓語大喊着:
“勝铉哥!!!!”
從光亮下跑到黑暗裡,權志龍心慌,腳下踉跄好幾下,跌跌撞撞再往前走,卻沒看到崔勝铉的影
子了。
腳下不停,他又跟着跑了上去,遠遠看到盡頭薄薄的白光。
權志龍又跟着緊趕了幾步,才發現那個白光是自動販賣機,而崔勝铉正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面,靜
靜的看着那琳琅滿目的商品。
心裡已經要罵人了,甚至氣的要跳腳了,可是權志龍卻什麼都沒有說,也不敢對着他哥發一點點
的脾氣。
因為,他真的很了解崔勝铉。
崔勝铉這個人,隻要他願意,心也可以挖出來講義氣,可是,隻要他感到不安,又會立刻鑽進自
己厚厚的烏龜殼裡去。
他就是這樣一個,可靠的天塌下來也可以信任,卻也随時會背着包一去不返的人。
權志龍不想說,但是,總是,覺得不安又害怕。
崔勝铉身上的閃光點很多,很耀眼,但是他的光是冷的,可能很多人想要光,卻一伸手碰到,就
又立刻落荒而逃了。
你要碰觸到他本身,才能感受到他的溫暖和可靠。
而一旦感受到了這樣的可靠,你就沒辦法不信任他,沒辦法不依賴他。
“哥……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權志龍鼓起勇氣說道,有些戰戰兢兢的。
崔勝铉沒有回答,隻是用手指隔着玻璃一個個的數着裡面的商品。
“酒也是,哥最近喝酒喝的每天都宿醉,真的……”
“錢。”
崔勝铉忽然伸手,卻依然是看着自動售賣機,沒有看權志龍。
“……勝铉哥。”
“錢。”
又說了一次,崔勝铉依然是頭也不回。
“……”
權志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要發火:
“至少是對你好的話,所以聽一下行不行?”
“對我好的話,我就要聽嗎?”
“……呀!!!!!”
權志龍真的生氣了,他甚至對着崔勝铉大吼了起來:“崔勝铉,你到底是要怎麼樣啊!”
“錢。”
崔勝铉說道。
伸着手。
看着自動售賣機。
明亮的白光。
黑發的少年。
【錢。】
背着大大的背包,穿着肥肥的HipHop的衣服,蹲在零食自動販賣機前面,高高的少年口水嘩啦啦
的對着身後瘦小的少年說道。
于是瘦小的少年就把書包和口袋翻個底朝天,一邊翻還要一邊抱怨。
然後兩個人一起趴在售賣機上,往裡面看着,争執着口味的問題。
那時候啊。
現在呢。
“…就算我是個弟弟,沒辦法對你這個當哥的說什麼,那我作為隊長,關心一下自己隊員的不行
嗎?”
權志龍氣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面對長輩,尤其是很寵他的長輩的時候,總是嬌氣的像個小孩子。
他說完這句話,就氣的胸口一個勁起伏,似乎憋着要哭的沖動,委屈的很。
“對我好的話,我就要聽,那我現在就不在這裡了。”
崔勝铉終于轉過了身。
他穿着一件寬大的外套,裡面是厚厚的衛衣,包裹着高大卻因為酗酒和過度節食而空蕩蕩的身
子。
“我應該在軍隊裡,是不是?”
“現在說這樣的話,什麼意思啊你!!”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