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哥哥說，在很小的時候，他們的家鄉鬧過一場饑荒，很多人都死掉了，包括他們的父母。再後來，受一位女高人的指點，哥哥便磕磕絆絆地帶着自己年幼的妹妹來到慶陽這個魚米之鄉讨個活路。

剛來的時候，人生地不熟，蕭吉年紀也不大。所以哪怕帶着妹妹在街道邊乞讨，都要經常受年長乞丐們的冷眼，有時候就算讨到了東西，也會被那些乞丐們毫不留情地搶走。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熬，好在不久後，蕭吉也慢慢成長起來，他加入了丐幫子，一邊受人嘲譏，一邊護着妹妹營生。

但是幫子裡面人多眼雜，總有幾個不安好心的少年看他們不順眼，便經常給蕭吉使絆子。

比如在像今日這樣熱鬧非凡的日子裡，幫子裡有個叫三僑的領頭少年居然提前一日把他們鎖在了地室裡面，叫他們出不來。三僑自己倒是帶着一幫兄弟屁颠屁颠地上街歡耍，而他厭惡的蕭氏兄妹便隻能窩在地室裡面哭哭啼啼咯！

不過，還好蕭吉這腦袋瓜子多少要比三僑那幫混子要好使地些。蕭吉這兩天總覺得心裡不舒服，直覺所引之下，他便猜是眼看着也要過年了，三僑定是要整他們。先前被欺負得多了，再怎麼樣也會長點記性呢。

所以他提前幾日就去街上找了幫子裡從前靠盜竊為生的王麻子，聽聞他開鎖技術一流！于是，他也就好說歹說硬是叫王麻子給他做了件“萬能開鎖王”。

聽王麻子講話，說會覺得這頗有一番“王婆賣瓜”的架勢，他道這鎖王沒他開不了的鎖！

說真的，到頭來他給蕭吉的不過是條頭部燒得彎地崎岖的細鐵棒子。

過了幾日後。

不出蕭吉所料，三僑果真對他們兄妹二人發難了。他把他們關進了潮濕寒冷的地室，地室裡的每一寸磚塊都散發着叫人難以忍受的澀黴味兒，讓人不禁瑟縮。

如今，拿着“萬能開鎖王”的蕭吉硬是反複搗騰了半天這銅鎖，要是再開不了，估計都要罵娘了。

好在天公不負有心人，随着銅鎖幹淨利落的落地聲響起，堵在兄妹二人心裡那道難以磋磨的牆終被粉碎成齑粉，蕭吉哽在嗓子眼兒的罵咧聲也終是被囫囵吞進了肚子裡。

這時間，蕭吉才有心情回妹妹的問話。

“啐！别怕，我都想好對策了。今日我們上街不能隻玩樂，還要抓人把柄！”蕭吉樂呵呵地道。

“什麼把柄？”小蕭喜問。

“我要是記得不錯，幫主在走之前可是吩咐過三僑那幫小子活兒的。但是三僑出走玩樂，定還沒做事。我們隻要抓到他沒做成事情的把柄，在今晚幫主回來前趕去告狀，順便再把他對我們做的事情一并告發出去，添油加醋些更好！”

“你是指幫主讓三僑他們去置辦今年新年的幫票？可是我記得不錯的話，三僑為了能被幫主賞識，早就準備好了這筆錢票了。

聽聞前兩個月，三僑老是帶着一幫人暗地裡搜刮幫子裡貧困乞丐們的财。幫主之前因為三僑每年交的幫票都是最多的，對于這些荒唐事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幫主都這樣了，何況是别人？我們到底要如何找把柄啊？”

“那就偷錢。”蕭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在此之前，我們要找到三僑，找到他藏匿幫票的地方。”

“那......三僑以後若是報複我們怎麼辦？”

蕭吉沉默了稍許。

“這不可能。你也說了，幫主之所以容忍三僑，隻不過是他的幫票最多罷了。他也十分清楚三僑的手段并不清白，不過，誰的手段又有多麼清白？

三僑充其量不過是用了和别人一樣的法子做了該做的事情，所以幫主為何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他之所以對三僑的惡行視而不見，那是因為他包匿三僑的根源本就有迹可循。

可是一旦三僑做不到幫主需要他貢獻的事情，幫主定不會再容忍他。三僑惡人有惡報，不會善終，哪裡來的機會報複我們？”

“而且，這本就不是我們去考慮的事情。”

“因為，三僑永遠不會知道做這些事情的......是我們。”說罷，蕭吉眸光微定，他的眼神的重點不是那把掉落于地的鎖，也不是微微怔住的妹妹蕭喜。他的眼神空蕩，眸光微定之處不知蹤迹，沒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亦或是在想什麼。

他嘴角會心一笑，隻在一瞬。這種笑并不意味着普通的輕松亦或是歡快，而更像是隐沒于暗處的洶湧惡意正躲在某個地方等待伏擊時的靜默。

這一刻是蕭喜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哥哥，她甚至由心發問，覺得，這是真正的蕭吉嗎？

現在的哥哥，變得不似從前。

蕭喜于恍惚間瞥見哥哥眼眸深處綻出一抹兇戾的猩紅，倍感不詳。

而那抹猩紅又......猶如短暫的煙火刹那間消失不見。

蕭喜以為是錯覺，但也是這個錯覺把她從微微發懵的狀态拽回。

蕭喜沒忍住，還是打破了蕭吉兀自神傷的沉默，她語氣雖然有些遲疑，但更多的是擔心：“哥哥，你以前從沒有這樣着急去報複三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