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我忘阖窗了!”芍七心知不妙。
此時,他既騰不出手來,也不能施障眼法掩飾......若是叫凡人看得了,那仙機門的門規可不是他能受得起的......
若是朗月在就好了,起碼會個消憶咒。
“老大,這裡是個死胡同啊!”那些人裡有人說道。
“你們确定大小姐是往這處方向跑的?”
“老大,有些不尋常啊......隻有那窗戶是啟的。”
那大人尋着下手的手勢看去,一相那窗子可不算多矮。
“咱大小姐沒那高度!”
“也是也是,瞧我這豬腦袋!”那下手又道,“好像......好像是别的方向,晚上天黑,小的八成也是看不清多少的。”
“啥?!”那帶頭的壯漢猛地踹了腳過去,又斥責道,“蠢貨!”
待那幫人走後,芍七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賊兮兮地瞧了眼女子,心道,原來是個離家出走的大小姐啊?
怪不得甯願逃跑失敗被家裡人擒了去也不願被我這個“歹人”逮住啊?
“姑娘為何要把我當軟柿子......捏......”
他話還沒說完,就猛覺一股劇痛從手心傳來。
她居然咬他?!
“啊哎......你!”甚至是下句話還沒說出口,他就被那女子來了個“下馬威”。
我去......
那女子見他沒了防備,就一把轉出手裡的那把蝴蝶刀。蝴蝶刀多為虛張聲勢所用,但用起來也未必沒有殺傷力。女子口中呼了句“流氓”,便将刀舞了出去。
“你才變态吧?!大半夜擄走良家少男居然還要趕盡殺絕,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芍七心中驚呼。
好吧,他是隻劍靈,王不王法對他貌似也沒什麼實質上的作用。
那女子耍蝴蝶刀的功夫很是厲害,讓人看着眼花缭亂。芍七起初純屬沒跟得上反應,本身狀态又不好的情況簡直是雪上加霜,他隻好捕捉着對方的動作從而一味避躲。
躲着躲着就被對方逼到了屋内另一側,那側安了個床,床鋪很窄。滄淩城的烏巷白日裡多是用來做生意的,這處屋子應該是哪家鋪子内置給下人的臨時住房,故極為狹窄簡陋。
芍七被那女子逼到床邊,随後不得已背靠床而躺下從而躲避對方逼人的攻勢。
此時月亮已經升得足夠高了,亮度也更加清朗,霎時間層層疊疊的雲略微伏下身子,那月光竟是毫不遮掩得撒了下來,直直照向那戶安得較高而全然敞開的窗棂,屋内的一切在刹那間露出它們的廬山真面目。
芍七剛好琢磨透對方動作的規律性,把剛剛一直沒底撒的氣都轉移到了他的手中,他猛地擒住對方正握着刀刃要刺入他脖頸處的手腕,他的力度捏得那隻手腕生疼,女子不得已丢下了手裡的刀。
月光鋪亮了視野,芍七擡眸剛好對上女子的雙眼,而對方的面目也盡收眼底。
“你......你是......”
芍七又覺得頭疼了起來,他好像繼續念出這句話的後續,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忽地想到剛剛他在淪為廢墟的巷口深處所看到了幻象,第一個幻象裡有一個面容模糊的親切女子正對他揮手......現在他猛然覺得腦海裡的那個女子的形象全然清晰了起來,模糊的面容變成了他眼前女子的模樣。
她就是那個女人?
芍七甚至分不清現在的情況究竟是真是假,是現實還是幻境......因為它們很巧妙地重合在了一起,他實在無法厘清。
芍七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我們曾經......是否見過......”
誰成想,女子竟然趁芍七慌神之時偷襲了他,她見有機會可乘,就用另一隻手從腰包裡掏出了一把迷神香,朝芍七撒去。
芍七的眼睛和鼻腔突遇襲擊,他便驚得顧不上其他,隻好松開了手。
“你......你到底是誰?”暈倒前芍七說了最後一句話。
再後來就全然失去了意志,沉沉得墜入了被迷神香塑造的幻境中去。
同時,沒了外力保護的劍靈終歸要被真身收回養傷。
月光再一次被厚重的雲霧遮起,圈起一團亮處的朦胧,芍七随着月光的黯淡而逐漸化作一縷墨煙沒入了深夜濃濃的漆黑裡,不見蹤影。
而眼前的女子被此情此景吓得更是淚腺失控,原本動作爽快的身子被驚得滿身震顫。
她旋即轉身找到出口,連那把蝴蝶刀都忘記了撿回就直接逃走了。跑時,甚至連姿态都不穩,她踉跄了幾回,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憐。
女子跑到一處空曠之地,她剛剛“死裡逃生”,她的面目漲得通紅,耳起潮紅,氣血沖得滿腦荒唐。
現忽然呼吸到了清新濕潤的氣息,盡管氣息裡還帶着一股河水邊才有的土腥氣,她都不覺得有半分難聞,反而叫心中長舒出去一口氣。
“這世上果真有妖......”
“那麼......他定然還在......”女子心中暗道。
女子擡頭仰月,月光再次撥開半邊雲霧,照拂水面波紋,而波上有清風,深夜裡燈火不見,畫舫不見,唯見緩流清波......她于岸邊留步,獨自憑欄久,落下徐淚。
月光終歸全然露了出來,照得人面清冷。女子長相秀麗,年紀雖不大,但眉宇間的氣質不輸少年人的傲氣,她朱唇一點,更顯風騷。她是滄淩城郡守柳浚之女,姓柳,名芊芊。今夜,是她第二次離家出走。
不久,她就聽到了周圍傳來踏步聲,聽這仗勢是要把她團團包圍起來的意思。
她随意捏袖擦幹了淚水,一隻手擺至腰間,撫摸了一把挂在她腰間扣繩上的兩塊半玉。緊接着又用力一握,心中好不痛快,嘴中罵了句“混蛋”。
這次離家同第一次相同......都以失敗告狀。但又有些不同,因為這次她沒有再遇見那個人。
“蘇元卿,你這個王八蛋!騙我的心,騙我的情!你敢說你對我無情無義嗎!你忽然消失就罷了,我且看你就是個混賬!可是......可是為何上次我離家之時要救下我?!我知道是你救的我!我......知道是你!可是你為何不肯見我!我都這麼慘了......你都要這麼對我!!!”
“你是人是鬼還是怪物我都不在乎好嗎!”柳芊芊自知又一次無路可退,忽地情緒失了控,她仰頭忍淚對月放聲訴苦。
柳芊芊上次離家途中遭遇了不測,途中不巧遇到了歹人,在本以為毫無生存希望之時,那些歹徒莫名就被閻王收了去。
柳芊芊起初以為是自己命大,然而直到她在歹徒屍身旁見到了類似于自己身邊的那半塊玉......
她身邊的那塊玉與此時她所撿到的玉剛好是一對。
她知道事情并不簡單。
她識得這塊玉,且絕不會容忍自己認錯。
這是故人之物。
而故人猶在,隻是不願意見她......可又為何要默默守護她......
思及此處,柳芊芊隻覺胸口莫名怮痛。
“能不能再救救我......”
“能不能......出來見見我......”越說到最後,她竟是哽塞地說不出半句了。與命運英勇博弈卻慕然發現終歸徒勞一場,這樣的無力感讓這個女子越覺自身力量之渺小。
而周遭火光亮起,越來越靠近。
“老人,我聽到小姐的聲音了!”
“在那裡!”
“兄弟們還不快上!免得大小姐又跑掉!”
人聲嘈雜。
柳芊芊并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