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愣了許久,終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畢竟在救人面前,往日的貞潔是最無用的東西。
他将蕭喜穩穩地抱起,朝後院的一處較為幹淨的空階上走去。
待安置好蕭喜後,朗月索性席地而坐,靠在空階上立着的柱子上,垂眸看着躺着的蕭喜出神。
其實,朗月也剛找到此處,他剛進後院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頭傳來的奔跑聲和與桌椅相碰的撞擊聲……他本以為是幕後黑手來了,卻沒想到是蕭喜。
想來那幻局給蕭喜定是帶來了不少刺激,至于蕭喜如何能找到這裡,也就隻有可能是蕭喜破解幻局太晚,當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身置德裕金府了。
這本不能說明什麼,但起碼證實了朗月的猜想——幕後黑手的目的無疑就是将蕭喜與他二人一同引入此處。
畢竟倘若朗月沒有萬分謹慎,而與蕭喜一般遲遲破不開幻局,最終也會和蕭喜一樣,被引入其中。
他不知道幕後之人到底想做什麼,他亦是不能想象若是蕭喜再晚一步破解幻局,會面臨什麼樣的困境。
此時,蕭喜的呼吸聲已經趨于均勻,甚至還有……呼哧呼哧的……呼噜聲。
她竟是睡着了。
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後來就越發覺得好笑了,心中不得不慨歎一句……這人的心可真大。不過這一幕對于朗月來說其實并不算無趣,起碼讓他少了幾分愁緒。
“喲……這位公子,對小情人兒可~真是上心呐~”女子的話末似是抹了一層層的蜜,撓得聽者心頭發顫。
朗月聞言立馬警覺起來。
他甫一擡頭,就看見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後院門外有一提着青燈的女子,影子呈幽幽的青色。
女子手裡提了一把燈籠,燈籠包裹着的亦是幽綠的青芒,唯一有些區别的就是女子手裡的這把青燈比旁的要瑩亮幾分,照得女子面容精緻,身影如畫,影色青幽。
女子提着燈籠走了進來。
誰成想她甫一落腳,腳下的青石闆就發出了幽綠色的光芒,很是奇幻空靈。她再一次往前踏出一步,後腳的幽綠随風而散,而前腳的光芒剛好亮起。
等她再往前走了好幾步後,整個後院便突然亮堂了起來,不過照亮後院的光芒并非普通的燈火,而是一盞又一盞覆着幽綠色青芒的琉璃盞,這些琉璃燈盞有的被高高地挂在後院的枝頭亦或是屋檐之下,有的則被固在地上,做成了類似于石墩的擺設。
這些幽綠色的光芒在此時并不顯得詭異,反而散發着恰到其處的美妙和瑩潤。
女子緩緩走近,朗月微微眯了眯眼,在滿院子的幽光照下,他終是徹底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她眉目秀麗若畫,唇珠飽滿而魅惑,她還梳着兩條長長的可抵腰間的麻花辮,辮子修飾着她的腰更為纖細,也修飾得她的容貌越發俏麗明朗。
不知道是不是幽光照拂的緣故,女子一身的輕紗薄衫呈着黯黯的青綠色,周身還環繞着飄浮的點點星芒。
“我名青燈,”女子放下了燈籠,在近處找了個石凳坐下後,回身面向對朗月與蕭喜笑道,“方才同二位開了些玩笑,莫要怪罪。”
“對了,莫坐在地上,顯得我這主人不講禮數。”青燈再次開口。
朗月并不似青燈這般客客氣氣,他寒意逼人的眼神死死盯着青燈:“你是何人?”
青燈似是沒有聽到朗月的話,自顧自地在那裡放下提燈,整理衣物,半晌後才不滿道:“呵,你是聽不懂話麼,讓你坐過來就坐過來,哪裡有那麼多的廢話。”
青燈這般前後的反差,倒叫人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朗月皺了皺眉,還是依了青燈的言,坐在了她的對面。
青燈見此,才又恢複到剛剛的和善模樣,笑眯眯的着看朗月道:“這般才對,模樣可人又聽話的孩子才讨人喜愛~”
這番話說出來時語氣甜膩地叫人着實心裡頭膈應地慌,朗月也不例外。
“你是何妖?為何妖氣毫無展現?”朗月頓了頓,“你用了什麼法器藏匿妖氣?”
青燈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隻是拍了拍手,對着門外喚了一句:“莫在門外杵着了,快進來給公子沏茶。”
朗月并非不識趣之人,見青燈如此傲慢的态度,他自然心頭不滿,且不願再說話。
若不是今日芍七與黑柄劍不在……再加上蕭喜昏迷,他深陷被動之地,否則定然不會像現在這般好好坐在這裡與妖物說話,也不會被妖物這般輕視。
青燈掌聲落定後,兩道人影亦步亦趨地進了院子,手上還端着模樣别緻的杯盞與茶壺。
幽光縱使美妙,但卻影響視野,那兩隻人影離得些遠,院子裡的人就會看不清人臉。
朗月将目光探出去,愕然發現原來根本不是自己看不清人臉,而是那兩隻人壓根兒就沒長臉。
這是兩隻蠟人,一男一女,女的對于朗月來說再熟悉不過,而那男的八成就是在蕭喜的幻局裡扮演自己的那位了……想到這裡,朗月也控制不住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
女蠟人主動走到朗月旁給他沏了茶,男蠟人則因自己沒有服侍的對象就穩穩地立在青燈身旁。
男蠟人微微曲下身子,青燈則伸手去撫摸它那空白的面龐,眼中無不流露着心疼,她摸着摸着,就開了口:“真是可惜了這一張張臉~”
然後她又忽地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朗月一眼:“若不是你們,它們也不會變成今日這樣!”
随後青燈叫蠟人退去,吞了一盞茶,很不痛快地嘀嘀咕咕了一句:“改天不知要花我多少功夫再捏一遍!”
朗月微眯了眯眼,饒是這女妖精屬實令人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可是有偏偏叫人為她的舉動而感到好笑。
其實這青燈特地叫那兩隻蠟人出來本意并不是給他盞茶,而是擺明了的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朗月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很聰明地繞過了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他道:“它們如今變成這樣,難道不應該說是拜你所賜麼?慶陽鎮蕭條過久,今夜又并非晴夜,夜裡無光可照,你并非不知道我們用火得以獲取明亮,也更不可能猜不到它們融化的結局。”
“你看起來不太愛說話,卻沒想到一開口就是這般鄰牙利齒。”青燈盯着對面的朗月,冷笑着贊賞他。
“很好,是個聰明人兒,我很滿意!”青燈忽地大笑起來。
她起身,見朗月一副十分緊張的模樣,覺得有趣,忙道:“急什麼,同你這樣的人說話光喝茶有什麼意思,待我取壇酒來!”
朗月皺了皺眉,這妖怪行事如此古怪,不知道到底還有耍什麼花招,便選擇坐觀其變起來。
不一會兒,青燈就抱了一壇酒從一間屋子裡走了出來。
“我自己釀的,莫客氣!”青燈不知怎的就忽然放開了起來,有些不顧形象地撈起袖子,将酒壇狠狠地揭開,模樣頗為豪爽。
眼看着對方要給自己倒酒,朗月這下才信了這妖怪是真的要同自己喝酒,他頓了頓,道:“不用,我不喝酒。”
青燈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強求,将壇子放下,就自己坐了回去,語氣頗為諷刺:“也是,你是仙機門的人~門規厲害地很。”
朗月沒有搭理她的這句話,直接問她:“你既然能在幻局裡鋪設我與蕭喜去濟世堂尋找手記之事,想必是極為清楚手記的下落吧?”
朗月嘴角揚了揚,帶着冷意繼而道:“還是說你對我們來此慶陽鎮尋找失物一事本就明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