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後,葉甯竹在白桃的攙扶下朝着禦花園走去。越靠近禦花園,她越是覺得心神甯靜。
禦花園内,一聲“長公主到”在園内徹響。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過來,而葉甯竹在他們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走上那個獨屬于長公主的位置。
緊接着,她将目光投向園中賞花的那位身着紅衣的狀元郎,而狀元郎也投來目光。
前世之時,便是這一眼讓她認定了齊簡。她自認為平生見過的男子已不在少數,朝中适齡的男子都曾被陛下召進宮來,同她閑聊過兩句。可見到齊簡的第一眼,葉甯竹竟不可自拔被其吸引。
可後來她才知道,所謂初見時的驚鴻一瞥,都是齊簡有心為之。
葉甯竹移開了目光,她連看見這個人,都覺得惡心。
“白桃,将今年殿試的名單拿來給我。”葉甯竹擡手朝一旁的白桃示意。
長公主殿下要看名單,殿試的學子皆嚴陣以待,一個接一個地站在園子中。葉甯竹不否認齊簡的學識,他能高中狀元,必然有其過人之處,可這并不代表其他人便是庸人。
她記得前世時,雲國之所以覆滅,一是因為齊簡通敵叛國,二則是因為皇兄身側的可用之才統統被齊簡處理掉了。
而她重活一世,首要的便是要培養自己人。
葉甯竹在折子上圈出了幾個人名,周圍人皆是一驚,就連白桃也下意識地阻止道:“殿下,這封折子陛下還未看過。”
“無礙,皇兄不會怪罪于我。”葉甯竹淺淺一笑道。
随着她落筆,禦花園外的小太監也傳來了“陛下駕到”的聲音。
葉甯竹立馬擡眸去看,自她被送去梁國做質子,便再也沒有見過她這個一母同胞的皇兄。看見皇兄身影的一刹那,葉甯竹有些激動地跑過去,叫道:“皇兄。”
因為想到了前世的事,她眼中含了淚。皇上立馬正色問道:“怎麼了?”
葉甯竹搖了搖頭,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失态。她朝旁邊退了半步,跟在陛下身後落座。
她将桌上的折子合上交給白桃:“拿去讓陛下看看。”
白桃有些心驚,怕陛下指責公主妄議朝政,但見自己殿下對她微微搖頭地安撫時,還是硬着頭皮将折子遞給了李公公。
葉甯竹的目光一直盯着皇兄,她看見了皇兄翻閱折子時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緊接着看向她。
她圈出來的那幾人,都是可用之才。皇兄看過他們的答卷,自然知曉她的用意。
整場宴會,葉甯竹都沒有看過齊簡一眼,但宴會中途,她先行離了宴,到旁處的亭子吹風。
齊簡跟了過來,禮數十足地朝她躬身道:“請長公主殿下安。”
葉甯竹微微擡眸瞥了一眼白桃手中慢慢晃動的團扇道:“這天是愈發熱了。”
白桃道:“是啊,殿下若是不喜歡鬧,不妨就先行回宮吧。”
“也好,那便去同皇兄說一聲。”葉甯竹話音落下後,終于肯施舍給狀元郎一絲眼神,她笑了笑道:“狀元郎可真是喜歡紅衣。”
她停頓片刻,一字一句道:“可惜,本宮最厭惡的便是紅色。”
齊簡怔愣了片刻,“是微臣擾了殿下雅興。”
葉甯竹移開視線,不自覺地冷笑了一聲道:“既如此,狀元郎還不快些去将這身紅衣換下。”
她再也無法在有齊簡的地方逗留,每多一刻,前世的苦痛便席卷而來。她強撐着走出禦花園,确認四方已經沒有其他人時,才扶着假山忍不住幹嘔起來。
“殿下!”白桃驚呼道,她彎下身來着急道,“是不是吃壞東西了,我去請太醫!”
葉甯竹無力回應白桃的話,隻能擺了擺手想讓白桃不要擔心。
突然從後方伸出一隻手,遞來一個手帕。葉甯竹警惕地側開身,見到來人時微微舒展開眉頭道:“郁青,怎麼又擅闖皇宮?”
“不是擅闖。”郁青腰間挂着陛下欽此的腰牌,能夠自由出入皇宮。
葉甯竹問:“什麼時候得的腰牌?”
“今晨。”郁青的話語簡潔,不說一句廢話。他将手帕放在葉甯竹手中,然後道:“需要請太醫嗎?”
“不用,我就是一時有些惡心。”葉甯竹随口道。
她看着郁青逐漸陰沉的臉色,以及白桃在一旁微微瞪大的雙眼,意識到這兩人誤會了什麼,連忙道:“你們倆能不能不要亂想。”
白桃:“殿下,真的不需要請太醫嗎?”
葉甯竹又是搖了搖頭,她握緊白桃的手叮囑道:“剛剛那位狀元郎,我不喜歡,以後見着他,莫要搭理。”
白桃回想起方才在亭子中的事情,不解道:“殿下為何說厭惡紅色……”
明明殿下也喜歡紅衣。白桃的後半句話沒說出口,郁青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因為人惡心。”
葉甯竹不想搭理郁青,于是道:“我累了,白桃,回宮吧。”
她聽見了白桃的問題,卻不想回答。回宮以後,她命人将宮中從前裁做的紅色新衣統統翻出來後,送回了尚衣局并要求燒毀。
喜惡是會改變的,從齊簡強迫她穿上紅衣屈辱她之時,就再也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