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公差反應過來後的騷動聲中,南司長雖将眉頭擰得更緊了,但還是闆着一副無表情的冷臉,大手一揮,讓人給女子上了枷鎖和桎梏,先押下去以備訊問,又派其他人去屋外搜索,然後自己取出一副皮革手套戴上,一撩下擺,竟然親自在屍體邊半跪了下來。
周圍的部下對司長這一行為見怪不怪,倒是楚明修微微瞪大了眼睛,也不顧與官府的人避諱了,上前兩步好奇地問道:“南大人這是打算親自當仵作?”
南潼瑰擡頭瞟了他一眼,似乎也有點與他避諱的意思在,但礙于旁邊掌燈人的面子,還是客氣地回答道:“我在當上司長之前,曾任刑部司仵作之職,經驗豐富。如今碰上重大案件,都是由我親自驗屍,楚公子不必見怪。”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楚明修客套兩句後就退到了姜啟的身後,悄聲示意他上去和人交談,莫名有種吃軟飯的即視感,“掌燈人,你上去,南大人這種職位的官員,和我這種土匪不宜過多交流的。”
掌燈人應了一聲,不用他說他也早就打算上前了,先大緻觀察了一下那具血淋淋的屍體,然後在南潼瑰旁邊蹲下身,問道:“南司長,可有什麼發現?”
這位南司長位高權重,看着浩氣凜然,不苟言笑,其實沒什麼架子,至少對掌燈人的态度還是和和氣氣的,一邊比劃一邊與他說明。
“張太守身上傷口衆多,主要在這三處,掌燈人請看——”南潼瑰解開屍體的外袍,露出白色的裡衣,讓被血液浸透的身上兩處的大傷口更加顯眼,他先指了指兩腿之間那處大面積的血迹,面色平靜道:“此處,應該是張大人的陽/具被砍傷了,從外衣與裡衣的破口可以看出,等我稍後剪開衣物再來一探究竟。”
姜啟乖巧地點了點頭,沒什麼反應,隻有楚明修在二人身後眉心一跳,替地上那位肉疼了一下。
“然後其上這處,很顯然,是心口被捅穿了,創口很大,不像是刺客之類用的刀劍之類。”他将手指上移,劃到胸口那處傷口,邊說着邊往旁邊那仔細觀察着的年輕人的腰間看了一眼,“若是沒什麼實感,掌燈人可以拔出自己的刀比劃比劃。”
說完,還很貼心地拈起那件外袍,将其上的破口平整地展現出來,掌燈人抽出半截刀身,仔細一比對,果然發現大上一圈,不禁問道:“那什麼樣的兵器,能捅出這樣的創口呢?”
“掌燈人面對的江洋大盜多了,率先想到兵器也能理解。”南潼瑰說這話時語氣很平和,聽着就像長輩對晚輩的親切指導,“不過,依我拙見,這應該不是兵器,而是百姓人家的殺豬刀。”
掌燈人眨了眨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受教了,南司長。”
“最後一處明顯的傷口,就是這裡。”南潼瑰再将手指移到了屍體的脖頸處,那裡有一道血線,很細,但沒入皮肉不淺,“掌燈人看着像什麼造成的?”
這次姜啟的反應很快,脫口而出:“可是琵琶弦?”
南潼瑰贊同道:“應該是了,方才看那姑娘彈琵琶時,左邊第二根弦上就有血色。”
“還有,她的雙掌掌心,也各有一道血印子。”一直沉默着的楚明修突然開口補充道,“方才她演奏時我站在側邊,因此看到了。就提一嘴,二位繼續。”
他還真的就來了那麼一句,随後就閉上嘴,擺出一副“您們吃官饷的繼續加油,我這個土匪就不打擾了”的姿态,專心等着吃瓜了。
南潼瑰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要回應些什麼才能顯得既禮貌又不恭維,好在掌燈人先開口幫他解了圍:“所以,譽之覺得那姑娘有嫌疑?”
按着楚明修平常的性子,此刻應該會笑眯眯地回一句:“這我就不知道了。”然後晃悠到一邊去找條凳子坐下繼續看戲。但是,耐不住那聲譽之……咳咳,不,是掌燈人的求知的眼神太過讓人心軟,他終究還是認真了幾分,回答道:“這可不好說。掌燈人,你覺得琵琶弦能勒死一個人嗎?看那入肉的深度,别說喉管了,就是頸動脈都沒割破。”
姜啟聞言去望了望那處勒痕,果真沒深入到要害處,想來也是,别說那名看起來就弱柳扶風的女子,就是換作自己,也沒自信用一根琵琶弦勒死人……能力倒是有,但憑自己一碰到人脖子就反胃的毛病,還是别多想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