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黑色,還是黑色。
我睜開了眼睛,連光影也看不見了。
口腔裡起了一個又一個潰瘍,動一動就痛。但不能被崔時曼發現呀,她喂我吃飯,我就乖乖張嘴,稀飯和着鐵鏽味的血一起咽下去,想吐的時候就緩一緩,不能被她發現端倪。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
可能好幾個月,也可能隻有幾天。但是有一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忽然覺得不痛了。
哪裡都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我攙着崔時曼的手站起來,眼睛還是看不見,但腳步生風,很有力氣。
崔時曼在我耳邊驚喜的笑,說微微真的要痊愈了。
我跟着她開心,說是,是呀。
那天我的狀态真的很好。
到了下午的時候我問崔時曼,外面的太陽大不大,如果不大的話,我們去看櫻花好不好。
她像是先确認了外面的陽光,然後才說:“現在都是夏天了,櫻花都變成桃子了。”
我有些失落,靠在床頭說一句‘好吧’。
但隻是失落一會兒,崔時曼就改了口:“好吧,我知道哪裡有可能看見櫻花,我帶你去。”
醫生還沒有準許我出院,但我們說走就走,換了衣服從病房偷偷溜出去。
崔時曼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頭上臉上都包起來,我說我現在肯定特别像一個阿拉伯女人。她就笑,說沒有阿拉伯女人連眼睛都蒙的。
夏風濕熱,空氣中有一股水和着草地的味道。崔時曼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輛電瓶車,我坐在她的後座,抱着她的腰。她一開始還不太會騎,車子歪歪扭扭的開了一段路,很快順暢起來。
我頭上裹着的絲巾被風吹開,頭皮被陽光灼熱,很快就感覺到痛。
但現在的痛和前段時間的痛又完全不同了——我的興奮遠遠戰勝它,疼痛已經不值一提。
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崔時曼的後座。
以前我們都是并排,我開車,她坐在我身邊的副駕駛座,或者她坐在後排。
我摸索着把手按到她的肩上,她側頭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事,然後雙手一齊按在她的肩上一使力,站了起來。
崔時曼驚呼一聲:“小心摔到!”
我張開雙臂,迎着風大笑:“曼曼,我好開心呀。”
哪怕電瓶車根本騎不快,哪怕周圍可能會有異樣的眼光,哪怕我的頭皮像是在被火燒,可是我好開心,好開心呀。
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時候,回到我沒有生病的時候,崔時曼還不是‘崔董’的時候,我的父母還活着的時候,我們無憂無慮的時候。
崔時曼把電瓶車的速度加快了,我看不見她的臉上有沒有笑,可是她的聲音在笑:“好,好,我們沖!”
電瓶車穿過大街小巷,不知騎了多久後停下。
我攙着崔時曼,吸了吸鼻子,空氣裡有一股濃濃的青草味,但是沒有聞到櫻花的味道。
崔時曼牽着我的手往前走了一段。
這段路恐怕沒有太陽,因為我的頭皮不疼,身體也開始漸漸發冷。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