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奕秋自小便知道自己不同。
他的嗅覺異常靈敏,能夠分辨出很多氣味,仿佛天生就是運用嗅覺來認識世界。
任何事物都無法在他鼻子底下隐藏,各式各樣的氣味充斥在他周圍。母親身上的奶香味,父親身上的汗味,廚房裡傳來的食物香味。他喜歡這些味道。尤其是,母親給他做的第一個生日蛋糕。
但是,随着他長大,不知何時開始,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臭。那似乎是某種金屬混雜着血肉,似乎髒水溝般,總而言之,令他作嘔。
那位年過五十的音樂老師,貼着靠近他,撫摸着鋼琴上他的手。他的眼神壓抑着躁動,仿佛螳螂求偶期散發的氣味。
他說:“你的琴聲缺乏感情。”
齊奕秋隻覺得他太臭了。
這股臭味從剛開始見面那天,便開始散發,如今已經濃郁到極點。那時候,他不願意戳穿他。
那樣母親會很傷心的。
他喜歡母親做的生日蛋糕。
那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聲音低沉,仿佛珠落玉盤般好聽,卻愈發臭起來。
“沒有感情,再好看的皮囊,也無法彈奏出美妙的音樂。”那家夥抱住了他。
齊奕秋皺緊了眉頭,隻覺得他貼得太緊,以至于非常想嘔吐。他推開那雙在自己身上作亂的手,隻覺得待會要再洗一次澡。
可是,那家夥再次抓住了齊奕秋的手腕,“砰”一聲鋼琴開始嘶啞亂叫。
他似乎很興奮,以至于面目猙獰。
空氣裡存在着濃郁的臭味。
忽然,風起雲湧,原本清朗的天空瞬間陰沉,窗外傳來一聲悶雷,緊接着,暴雨傾盆。
兩道閃電照亮了昏暗的室内,照亮了地面抽搐如蛆蟲的中年男人,照亮了那雙驚恐的眼眸,照亮了他眼角的皺紋。
男人不知何時倒在地上。
那雙眼睛倒映出一張漂亮稚嫩的天真面孔,以及身後貼着肩膀的另一張漂亮臉龐。
眨了眨眼睛,哪裡有什麼多出來的臉龐,隻有齊奕秋嫌惡捂着鼻子的模樣。
“他好臭。”
那漂亮稚嫩男孩卻轉過頭,似乎後面真的有個身影,輕聲低語。
“你……你在跟誰講話?”他牙齒已經打顫。
“咦?老師,你看不見嗎?”齊奕秋茫然歪頭,好似無辜的天使,指着虛空的位置。
那中年男人愈發驚悚。
陰沉的室内,那聖潔如天使的漂亮聖童,肌膚白皙,緊緊皺眉,側耳傾聽着虛空的聲音。
随後,他展露出笑容,盯着他回答道:
“他是我的弟弟。”
“他正在向你打招呼呢。”
“老師,你要跟他說說話嗎?”
然後,男人主動離職了。
他第一眼看見男孩,就被那張漂亮精緻的臉龐吸引。
其實,他一般不會對富貴人家的孩子下手。但是,那個孩子也許智力有些問題。每次教授他時,那孩子總是呆愣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試探幾次,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然後,造成如今的局面。
隻是,不知出于何種原因,那個男孩最終并沒戳穿這件事。他得以全身而退。
他松了口氣,拿着公文包開車離開了别墅。
駕駛室内,他滿腹疑慮,終于他回過神,開始認為那男孩得了精神病,而自己居然被他吓了一跳。
他全身心都在這件事,根本沒有注意到遠處着急揮手的路人,舉着喇叭呼叫。
血,流了一地,車輛瞬間側翻,玻璃碎片紮入臉龐,彌留之際,男人看見了一張精緻的臉龐。
那孩子蹲在地上,隔着窗玻璃盯着他笑,而匆匆趕來的陌生路人,徑直穿過他的身體。
男人瞳孔緊縮,終于意識到,他剛剛沒有看錯。
耳邊還能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我都喊那麼大聲了,那裡不能過去,怎麼就沒聽到呢?”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他……不想死。
此刻,他眼前擠滿了許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孩子趴在身上啃噬他的血肉,痛不欲生,仿佛投入阿鼻地獄。
男人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