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陣,下午出了太陽。民宿門前有往滑雪場的直達車,王謝何在車上教大家。
下雪那會兒沒人午休就在房間投屏唱歌。有人略微跑調,有人聲動梁塵。
被劉靜歌撮合唱情歌的孔雯錦也給了面子,開口鳥驚魚散。盡管如此,馮一晨不以為然,加入自己的聲部配合并領調,在他的帶領下孔雯錦跑調竟不那麼明顯了。
大家交頭接耳:“他好愛她。”
“他好寵她。”
滑雪場很冷,劉靜歌覺得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坐什麼纜車,打頭走路。租完裝備整裝待發。王謝何給大家示範滑雪。
結果孔雯錦先會了,手把手拉了李靜教,李歡在旁邊急得哼哼唧唧。
王謝何眼裡亮着光:“刮目相看,一點就通。除了唱歌。”
劉靜歌嚣張:“唱歌算什麼。小衆優秀者。胡一菲:‘我要找的男人,要麼比我聰明要麼比我強壯,不然他憑什麼征服我’。”
“那太難嫁出去了。沒人敢要。”
“你在說什麼屁話?哪兒來的偏見?人家氣質像普通人?瞪大你的豬眼别讓我當這麼多人的面打你。”
王謝何蹲地:“老婆我錯了。”
“裝什麼弱呢?你在床上可沒這麼弱!起來!我有預感,她單身主義。最近網上流行愛情影拔刀的速度。阿雯作為我們的團寵寶貝,我這個老姐姐可得費心。”劉靜歌打了個冷顫,發現他還目不轉睛,“漂亮?”
“防火防盜防閨蜜。”
“滾!别TM污名化閨蜜這個詞!你真的皮癢了。”
王謝何心中警鈴大作,岌岌可危,正好旁邊馮一晨摔倒,趕緊去扶,逃過一劫。
馮一晨摘了護目鏡苦笑。王謝何鼓勵:“咱們兩個男人,别認輸讓她們看不起。”
另一邊,劉靜歌跌跌撞撞走到姐妹身邊說笑。
聊會兒學業生活,聊到感情上。
李靜說班裡有個男孩追自己,還在考慮,被追問許多,一一答疑解惑,全程帶笑。
讨論半天,劉靜歌轉而試探孔雯錦。
孔雯錦沒有拐彎抹角:“他們目的性太強,我不喜歡被觊觎審視。”
“馮一晨也是?”
“說不清。雖然不讨厭,但我對他沒感覺。他有點無聊。”
“你喜歡幽默的?”
“我欣賞幽默的男生,談不上喜歡。我本身也無趣,活得單調乏味一成不變,可我樂在其中,安穩平淡就好。人生不止有情感,還有很多追求,我不想活得眼裡隻有情愛,那才單一也孤獨。”孔雯錦拉李歡教滑雪,小李歡喜出外望,撒嬌說最喜歡雯錦姐姐。逗得孔雯錦送她一句“油嘴滑舌”。
電台複印間,前邊的人離開,後面排隊的魏乙甯将文件放在複印機上。
有小朋友稚嫩的聲音,接着周麗娜步入視線,她先是意外,又微笑。
魏乙甯主動接過她手裡的文件放複印機上,目光向下一掃,見小朋友憨态可掬,溫柔:“您家孩子?”
周麗娜點頭:“是,我當年聽話,晚婚晚育,隻這一個兒子。他爸爸起的名字,宋白林。”又面向小朋友,“白林,這是媽媽在這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目前媽媽最好的朋友,叫魏阿姨。”
宋白林鞠躬:“魏阿姨好。”
“你也好。”魏乙甯蹲下和他握手。
周麗娜欲言又止,要兒子自己去玩,然後說:“乙甯,我想找你聊聊。那天你讓我看單位截圖時我不小心翻到下一張照片,那張照片裡的女孩,是?”
滑雪場手拉手被教的馮一晨跟王謝何準備起步,忽然一個身影驚叫着風馳電掣般一閃而過,擡眼間,那個男生撞到不遠處的孔雯錦和李歡。
幾聲大叫。李歡原地摔倒,孔雯錦被撞飛,男生的滑雪闆也飛大遠。
馮一晨急切,擡腳也摔了。王謝何滑過去。
李歡嗚嗚哭着,李靜扶妹妹,瞪了撞妹妹的男生一眼。
男生痛得呲牙咧嘴,望向更高處笑得前合後仰的同伴,暴怒:“你們TM是人嗎!知不知道背後偷襲多危險!絕交!”
孔雯錦受傷,暗暗忍痛,搖頭說沒事。
劉靜歌也罵:“會不會滑啊?沒長眼睛?”接着九曲十八彎不帶重複的問候祖宗十八代。王謝何拉了她:“他被推下來的,無辜的。”
男生爬起連連道歉,内疚地要陪他們去醫院,被馮一晨一把推倒。
大家驚:“别打!”
發現馮一晨脫了滑雪靴隻穿着襪子站在雪地上,王謝何不由“卧槽”。
“一晨哥哥!”孔雯錦握着劉靜歌的手用了力,喊出聲。
一間小咖啡館,角落裡的小桌,周麗娜眼睛通紅,顫抖:“拜托你了。”
對面的魏乙甯手機振動,接聽電話,起身:“我妹妹滑雪摔了一跤,我去接她。”
周麗娜瞬間緊張:“嚴重嗎?你怎麼去?”
“不嚴重。我找我父親要車。”
“乙甯!”周麗娜從提包取出車鑰匙,“開我的車,在院裡車位。現在出發能早點到。我幫你請假。”
見她滿臉擔憂,魏乙甯隻說:“謝謝周姐,回來我請您吃飯。”
“應該我多謝你才對。”周麗娜轉身向外,出咖啡館的瞬間,一滴淚劃過臉頰。
滑雪場,馮一晨已經穿上自己的衣服鞋子,背起也換了衣服鞋子的孔雯錦往纜車方向。孔雯錦兩手扒在他肩上,讓上身和他的背之間隔開距離,天氣冷,他鬓角的汗卻不曾消失。
想起他之前送傘、買飯,送禮物、買藥,為自己出頭,無論怎麼對他他都一片赤誠笑臉相迎。孔雯錦心有觸動,情不自禁伸手擦掉他鬓角的汗。
疾步的馮一晨一頓,接着,走得越來越慢。
後邊的王謝何和劉靜歌竊竊私語。李靜則時不時瞪一眼那個撞了姐妹的年輕男生,他在普通高校就讀大學三年級,叫喬之海。
喬之海因為愧疚再加上身體不舒服,和他們同行。原本以為背人的男孩和被背的女孩是一對兒,但女孩冷淡,起先不讓男孩背,大家勸了之後才表情松動,猜測正男追女時,又發現女孩給男孩擦汗,更加混亂。感覺總有寒光射來,扭頭對上李靜怨恨的目光,尴尬地撓撓頭。
高速路上開着車,耳邊萦繞周麗娜的聲音:“我花了很多年想忘記那段經曆,找了很多心理醫生試圖拯救自己,徒勞無功。直到我又生下白林。”
匪夷所思,魏乙甯之前懷疑,印證想法又無所适從。十五歲遇見那個女孩,發現她智商超群,知道她喜歡自己,再到如今,遇見她從沒有見過的生身母親。
并不順理成章,也不出人意料。
“我這輩子注定要替你擺渡啊孔雯錦。”
想起曾聽的一個講座。講師慷慨激昂:“你相信巧合嗎?相信偶然嗎?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别讓她知道。”周麗娜說了這句話。
概率這麼低,發生了。藝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可生活本身,也是藝術。
萬般皆是命。
初二那年。
依然很巧。那天上班的孔靈靈心神不甯,莫名其妙請假回家,發現逃學的女兒倒在地闆上,急忙打120,看見女兒眼角的淚,也淚如泉湧:“你不要媽媽了嗎?如果你不喜歡媽媽,不喜歡這個世界,媽媽就,不叫救護車了。”說完撿起安眠藥。魏乙甯費力抓了媽媽的手:“我去醫院。”
聽說孔雯錦想修雙學位,問她有沒有想法本碩連讀,她說:“算了,我一級一級讀吧,萬一中間有什麼變故,我好抽身出來幫你……”
在别人看來那麼完美的一個家,什麼時候讓自己崩潰恐懼的呢?
月暗星稀,寒風呼嘯。遠光燈照着前面長長的路,看不到盡頭。魏乙甯加快了油門。
醫院,孔雯錦在同學的陪同下于走廊長椅吃晚餐,還和小時候一樣一言不發,微微紅了眼眶,低頭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