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常向下一指,沖着還坐在地上揉後背的小宮人笑,覺着這就是自己撲到的蝴蝶。
管事的老宮人本來躲在一旁納涼,看到花叢熱鬧哄哄的站了幾個人,以為是來查崗的,趕緊抹着汗攆到跟前。
隻見伺候四皇子的嬷嬷敷衍着颠颠抱抱的,不像是有什麼大事,才松了口氣,一邊揉胸口一邊臉上堆笑:“四殿下如何?可是小猴子惹了四殿下不開心?”
被叫做小猴子的宮人聞聲猛地擡起頭,揮舞着雙手拼命搖頭,指指花叢又指指嬷嬷懷中的小皇子,做了一個伸展的大動作,意思是自己是好心救人,沒有犯錯。
可是老宮人哪裡願意耐心去看他繪聲繪色的表演,當即一腳把人踹翻了個,罵道:“你好大的膽!四殿下何等尊貴,不想要你的手指頭了嗎!”
“蝴蝶!”
宋如常哪裡見過這種非打即罵的架勢,眼裡瞬間噙了淚了淚。一是覺得老宮人面容可怖,二是認為自己害了小蝴蝶挨罵。
他不安地在嬷嬷懷中掙動,眼睛和手一直盯着指着小猴子,童聲嘹亮:“蝴蝶,蝴蝶!我的蝴蝶!”
地上趴着的小人不服氣地憋着淚,聽到宋如常的呼喚,迷了心竅地咬結實牙把頭轉了過去。
宋如常看到他灰撲撲的臉,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張開手臂撲騰着要下去:“我要和蝴蝶一起。”
童音稚嫩清脆。這下,連嬷嬷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沖着老宮人橫眉說道:“我們小主子是要你這隻猴子呢。”
“蝴蝶?”
老宮人一愣,眼睛朝下走了一圈,恍然大悟,谄媚地笑了起來,眼角、鼻翼兩側堆起層層疊疊的褶皺,狗腿道:“四殿下金口玉言,小猴子以後就叫胡蝶了!”
嬷嬷把人放下,瞧不起他對一個小孩點頭哈腰的醜樣子,揚起臉差使道:“那還不快把他扶起……”
“蝴蝶……”
不等她說完,宋如常已經顫巍巍地走到了小猴子身邊,上前一把将人結結實實地撲倒在地。
小猴子顧不上憋眼淚,圈了胳膊把人護在懷中,默不作聲地任他玩耍。
生怕宋如常受了傷遭牽連的老宮人哪裡能再等嬷嬷舌尖上的最後一個來字彈出來,趕緊跪下去把兩個孩子拉扯起來,笑眯眯地跟宋如常有商有量地說道:“奴才讓小猴……胡蝶,讓胡蝶跟着伺候殿下您可好呀?”
宋如常還扒在小猴子身上,聽到老宮人一直畢恭畢敬地對他恪守奴才的本分,大眼睛眨巴眨巴,表現出努力思考的樣子。良久,才從嘴巴裡蹦出甚好兩個文绉绉的大字。
小猴子,不,是胡蝶。胡蝶聽了這兩個字,終于憋不住心中的委屈,張大嘴巴,無聲地大哭起來。
晚春的花盛放的極好,極盛大燦爛,兩隻小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天地間,他們便有了共同的家。
“所以我喜歡你。”
坐在榻沿上的胡蝶聽癡了,臉上挂着笑,還有眼淚和鼻涕:“喜歡你給的名字。”
“我有時候想,如果不是生在這裡,而是成為一個果農、瓜農、菜農的孩子,他們沒有那麼多的錢可以三妻四妾,又隻有一妻相伴。是不是會幸福快樂的多呢?”
“你看我爹,還幸福?”
胡蝶難以置信地看向對平凡百姓生活一臉神往的宋如常,懷疑他得了失心瘋,苦口婆心地勸誡道:“有錢,很多妻子。沒錢,還會想,我爹殺豬的,還能找音符!”
“她不是叫音符,你不要老是這樣一口一個的說。”
從一開始就想糾正他「音符」用法的宋如常終于再抓住機會,啧聲提醒。
“她就是叫!我娘就是這麼叫的!”
說話都颠三倒四的人哪裡能懂這麼高深的道理,搖頭晃腦地否認道。
“我叫你笨蛋,難道你就叫笨蛋了嗎?”
宋如常繞過闆凳,坐到他身邊,循循善誘:“我叫你傻瓜,你就叫傻瓜了嗎?”
肩膀被壓一寸的笨蛋傻瓜若有所思地撓了撓嘴唇下面的小窩,喃喃道:“是啊,你說我叫胡蝶,我就叫。你說我是什麼,我是什麼就。”
好像是這個樣子……
擡了手想給他一個腦瓜崩的宋如常啞口,一時停在半空,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