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雲苓收到了齊琇瑩差人送來的幾十副中藥和十幾朵裝在竹籃裡的白玉蘭。
“怎麼沒有花枝?”
宮女拿走中藥去煎,剩下雲苓同齊琇瑩派來的丫鬟面面相觑。
“回公主,我家的……二小姐說,玉蘭花在樹枝上長的不結實,沒必要一起折了斷掉明年花開時的容身之處。”
丫鬟突然被問話,有些緊張,差點咬了舌頭。
“她若真的這般有憐憫之心,就不會摘花送我了。”
雲苓揶揄道,臉上的笑意卻不遮掩。竹籃的内底上藏着一張濕漉漉的紙條,她把花撥到四邊,輕輕地扯了下來。
白玉墜枝頭,無綠也無愁。
雲苓默默念着,笑的更加燦爛。
花開花又落,花落花再開。轉眼間,芳菲苑内百花盛開,争奇鬥豔,萬紫千紅一片春。
可惜燕帝的身體并沒有随着春天來到而重歸康健,勉強撐着精神出席了宋如蘅的加冠禮,為他取字懷纓,封賢親王,賜居賢親王府,擇吉日遷出未央宮。
沒有享受過這等父子恩情的宋如常斜眼,偷偷看着高座之上的燕帝,極力克制,才忍下内心翻湧的妒恨與不甘。
宋如蘅出宮那天,宮裡已經沒有皇子能再來相送。
他獨自一人前往芳菲苑,站在平日最愛的流蘇樹下,尋找昔年刻下的痕迹。
幼時天真,以為樹會永無止境地生長,于是刻下自己的名字,想與天公試比高。
花開勝雪,風吹過處,點點芳菲。
樹下的人仰頭,如視珍寶地伸手撫摸滄桑粗粝的樹皮,與樹皮下日漸斑駁的名字。
有人歡喜有人憂,宋如蘅這邊春風得意馬蹄疾,相比之下皇子府中的宋如常的臉色就難看的很了。
為了博宋如常一笑,胡蝶紮了風筝在院子裡放,又遞過弓箭給他,跟他說,這個風筝是燕帝,這個風筝是老大,這個風筝老二,這個……啰哩啰嗦的,幼稚又愚蠢。
可是宋如常偏還就吃這一套,接過弓箭,提議道:“隻紮風筝怎麼行?下次寫了他們的生辰八字貼上去,說不定有用。”
不會寫字但是沒有被嫉妒沖昏頭腦的胡蝶不贊成地說道:“風筝線斷了如果,吹到外面被人撿走怎麼辦?”
他邊說,邊拖着風筝在院裡跑,東風陣陣,沒一會兒便送它上了天。
“那就把他們都殺了!”
宋如常咬牙,起勢拉弓,問道:“這是誰?”
“老大!”
聞此,拉弓人臉色更沉,緊繃的手臂因為太過用力而細微地顫抖。箭镞硌的食指骨節微微發着紅,握住弓弦的手掌面僅有一層薄薄的皮,凸起的青色血管觸目驚心。
弓開如滿月,箭镞光芒閃爍,直直射向徜徉在天空的鸢形風筝——
“射中了!”
一道笑語擲地有聲,震的專心眯眼射箭的宋如常一抖,下一支射向老三的箭矢失了力,墜落在地。
隻顧着鼓掌助威的胡蝶忘記自己兩隻手各握了一隻風筝軸。被射中的風筝脫離牽引,失了力的棉線攀附到另一隻完整的風筝身上,親密交纏。
胡蝶向來不愛做這些麻煩的細碎小事,索性一起卷了收起來。
宋如常搖頭歎息,丢了弓箭坐回輪椅上,百無聊賴地旁觀他颠颠跑去牆角撿剛剛射落的風筝。
“你不玩了?”
抱着風筝跑過來的胡蝶看到他坐下了,還不盡興似的問道。
兩年過去,胡蝶的聲音褪去青澀,不留意去聽,跟宋如常幾乎一模一樣。
宋如常擺擺手,洩了力靠到椅子背,脖子梗在木條上面仰頭看天:“老大喊我今晚有事,看見他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