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紛揚,淡雲閣内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四處奔跑,興緻沖沖地東拼西湊地為了大雪人而努力。
“笨蛋,等下完了再堆豈不方便。”
檐下坐着賞雪喝茶逗傻瓜的宋如常嗤笑一聲,茶碗推進一邊站立的趙寒慶手中,閑适惬意。
雪下起來的時候其實并不算冷,宋如常隻在小翻領襖外面穿了一件織錦坎肩,摟着手爐在懷中,笑起來的樣子溫暖和煦。
趙寒慶照例是要偷看兩眼解解饞。自從宋如常病情康複,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笑的時候也不亂飛暗刀子了,就是眼下被自己這樣時不時瞟兩眼看着,面上仍不見絲毫不悅。
“下完不幹淨!”
胡蝶聞聲,拔地而起,轉身叉腰振振有詞:“要跟你一樣白。”
“好吧好吧,那你慢慢堆。”
宋如常懶得跟他解釋這雪無論是在天上還是地上都一樣髒,擺擺手示意他請繼續。
胡蝶不服氣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張嘴還要再辯,卻見對面的趙寒慶突然舉起手,讓他噤聲。
看他神情嚴肅,胡蝶意識到院外可能有人,趕緊捂上嘴靜止不動。
咚咚咚……
果不其然,門外傳來三下叩門聲。
“誰?”
趙寒慶揚聲問道。
“殿下,賢親王請您前往親王府一叙。”
侍女的傳話令宋如常本就沒有警惕起的神經更加松懈,他對宋如蘅的邀請沒有多少的興趣,但是猜到這樣的場合宋如吉應該會在,覺着此次與這位二哥的見面可能就是永别,枯燥無味的邀約突然又變得有趣起來。
“去備轎子吧。”
他百無聊賴地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保持着雙臂向上伸展的動作對身邊的男人使喚道:“回屋。”
趙寒慶任勞任怨地把人打橫抱起,合理懷疑自己今天被喊來伺候就是為了做他的外置雙腿。
“換點熱的炭過來。”
宋如常坐到輪椅上,繼續差使殿内唯一的苦力。他轉着輪子到了衣櫥前,看了一圈裡面挂着的禦寒衣物,沒一件滿意的。
外面的胡蝶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忙地鑽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宋如常在選衣服:“你要穿哪件?”
他反手關上殿門,小跑到衣櫥前面,指着身上的毛坎肩說道:“别穿這個了,換個大點的。”
“我沒覺得冷,換成别的反而麻煩。”
宋如常的意思是如果要換大氅或者狐裘什麼的,還要再讓趙寒慶把自己抱起來規整下擺。
他雖然近日心情好,可以對某些觊觎的眼神視而不見,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喜歡這種感覺。
“那我的雪人怎麼穿?”
胡蝶展臂,在空中比劃了一個複雜的形狀,揚言自己要做一個非常逼真的「雪人宋如常」。
“你想讓他穿和我一樣的衣服?”
宋如常被他的奇思異想逗樂了,主動投降:“行,那我換一件。”
胡蝶歡喜,上前幫他脫了坎肩,扭頭掃視一遭櫥子裡的衣服,挑了一件天缥色金線繡蝴蝶花的鶴氅,滿意點頭:“有我,蓋你身上,好!”
宋如常聽着他幼稚的話語,面上雖然還是嘲笑,心裡卻是溫暖,趁着趙寒慶換炭未歸,主動從輪椅上站起身來讓他給自己穿上。
“我穿這個,雪人穿哪個?”
趁着兩條胳膊套進袖子,他伸手,順勢撥了胡蝶纏在毛領上的頭發,笑吟吟問道。
“那個玉蘭飛蝶的跟這個顔色也像,它穿那個。”
胡蝶頭也不回地向後一指,滄浪色的大氅若是不仔細看,确實同宋如常穿的這件很相像。
說完,低下頭稀奇地摸了摸氅衣上的刺繡,感歎繡娘真是好功夫。
“你要是真喜歡,到時候讓你去繡房,跟繡娘們學刺繡去。”
宋如常說的輕飄飄,但是意思跟上次的學作詩一樣。繡房設立在宮中,遷居在外的人怎樣才能安排自己的手下去宮裡學這學那,靠的當然不是燕帝。
“那等我會了,明年送你。”
比起作詩,精力旺盛的胡蝶顯然更喜歡這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嗯,最好再給雪人也做一件,我們穿哥倆好。”
宋如常才不信他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野性子能學得下去刺繡這樣精細費心的技藝,笑笑便也過了。
他坐回原位,脫脫穿穿的一頓折騰後,隻覺着本來就燒了炭盆的大殿更加的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