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尖鞋跟踩響灰黑磚塊,簇擁步伐争先恐後染指前腳剛離開的地面,攪混隙間沉澱的污濁與塵土彙入河流,融合了原本色澤不一的磚地,浸潤成深灰的雨幕也沒能滌淨這裡充溢彌漫的危險氣息。
不知名藥劑穿透店鋪閉合的門,翻湧聲音黏稠悶沉。間歇傳出奇詭非人聲的嘶吼,驚吓不到這裡任何生物,哪怕一隻老鼠。
破衣爛衫到處都是,後擺劃開道敞口未經縫補,邋遢地在地上拖得更髒,走兩步就能被路人或自己踐踏過去,扯的危如累卵。
即便如此,相較鄰街急轉直下的蕭條氣氛,變化算得上微乎其微。
幽深色調怪異造型的蛇發女巫雕刻姣好的靜谧面容承受燭淚融蝕,發尾熔斷的蛇頭伴綠色燭焰降下,引燃屈膝俯首圍繞在側形态各異的信衆,為街道奉獻一抹能見度菲薄詭異的綠。
若駐足此處,會發現蛇女與信徒隔層櫥窗,沒做顔色區分的眼睛,一雙雙純黑無眼白的注目而來。
在它們上方,歪斜挂着幾乎腐朽搖搖欲墜的爛木牌,昭示這處地名——翻倒巷。
“喔得了,我可不會再信你這套。上次的逃單檢測魔法畫像,我以為有了它不用再挨個收費,結果引發了什麼?我多年積攢的心血被那位的随從毀了一大半!趕緊把賒賬繳清,你知道我不輕易對來客下驅逐令。”話音伴随手掌拍桌聲響。
“把那酒精少得可憐的兒童飲料拿開,我的火焰威士忌什麼時候才能端上來?已經過去一刻鐘了!”桌面再次被拍的砰砰直震。
“該死,讓他取酒桶,又躲地窖偷懶!”環境嘈雜的想要讓人聽清有開口說話,須得大聲吼叫。
又過去十分鐘,老闆仍未從地下貯藏室出現。猶醺未醒讨不到酒的客人猛地站上凳子,一擡腳被桌沿絆跌進吧台後面,抹把臉爬起來直闖酒窖找預調酒。
越來越多的顧客見無人經管,趁機推開拴綁黃銅鈴铛的店門毫無心理負擔的逃掉酒錢。留在這裡的更多,老闆不在,全場暢飲的天降餡餅于混迹翻倒巷的巫師來說,不撿是巨怪。
一人一杯酒桶開關再沒關閉過,甚至争搶着躺在下面張口接起酒液來,才發覺不對勁。
他們就沒有怕事的,盡數奔着有熱鬧可看的心态腳步搖擺着微醺拖挪在雨水打濕地磚上,扶牆朝外側非法占用并施加無痕伸展的地下成群湧入。
酒桶倚兩側牆壁堆放,根本無人取來供應,剛下來的都是酒吧常客,咒罵連成片。
怒火中燒踢開盡頭一扇木門,穿過鋪着絨毯的過道,視野猝然開闊了。
光線依舊陰晦不明,這些暗巷常駐客哪裡需要用燈光适應環境?
他們所處位置在倒數第二層,下面是用白色護欄隔開的空曠場地,左右設有樓梯通往底層。透過刷白的古樸紋路扶手向下俯瞰是不見人影的。
再向底深入,二層觑視到的空場地圍了不少人,在看台上神情亢奮的呐喊些什麼,這實在能激起強烈的好奇心。
半隻右腳剛踩進場地,左邊通道後伸出的手将他們攔下,酒是醒全乎了。
一同感受到的是有着不輸于上頭酒館的熱鬧,能覺察出施了多重防禦魔咒,最明顯的效果是隔音,裡面顯然布下了又一層隔音咒語,剛才的臨門那腳險些讓耳朵受到沖擊。
戴着面具,長袍從頭遮到腳的守門人指向上方鎖鍊懸在他們腦袋頂的挂牌解讀道:
“入場費,一個加隆。”
牌子上清晰字樣,不僅标注入場費金額,更醒目的告訴人們這裡的用途。
“決鬥競技場?!”
“有這種好地方!?”
“管你是什麼決鬥還是角鬥,不讓我看清楚怎麼給你入場費!”
“就是!讓開我先替諸位觀賞下!”
“先來後到——”
“滾開。等我看夠了自然虧待不了你!”
橙色火焰在頭頂綻開,燒着好幾人的毛發,蓄攢多年的胡子被燒個精光。上面的木質平台還完好無損。省略了施法軌迹的無聲爆炸詛咒使環境分外短暫的安靜幾秒鐘。
守門人垂下袖口,連魔杖都沒有露出來,有人開始意識到必須付出點代價。
耀眼紅芒從守門人漆黑袖中露出,被擊中的人飛砸在身後的那群人裡,剛偷摸住的魔杖脫手彈在通道一側牆體,掉入競技場内。
“1加隆5西可。”守門人看着他道。
後面走出來個體型彪悍身高有些欠缺的男人,明示出他握在手的魔杖。守門人的食指腹在袖中蜷蹭了下他杖柄之上的圓環,兩根魔杖在同一秒舉起,卻隻聽見一道念咒聲,音軌重合——
“Crucio.”
男人突然消失,兩道抽咽飲泣令即使聲嘶力竭求饒顫抖着也道不完整一個字詞。可守門人分明還杵在通道入口…
随人潮退開距離,垂下頭顱才意識到男人并沒有不見身形,隻是站的太近,擁堵得沒發現偏移在視線之外,跟他嚎到一塊的另有其人。
颀長勁瘦的手撥開剛才挑起由頭拉做擋箭牌的酒鬼,守門人解除兩個鑽心咒,“你們兩個本次免費。”
那酒鬼立即從地上站起,醺紅的頰側轉化慘白蔓延,沖地上同樣中咒空有身材還沒緩過勁爬不起來的男人狠踹了腳,留個後腦勺朝場内走進。
“Hum~↘還以為會很痛。”面具遮擋了守門人輕微沙啞稚嫩未褪的嗓音。
酒鬼步速很快地行遠了,剛才短暫的詛咒沒造成太大痛楚。但他沒有報複給看門的,顯然那個強壯的男人比他抗揍多了卻爬不起來,因為看門人的咒語威力遠超前者。
這就很難不往那位的随從身份方向進行揣測了。
守門人降下面具後的棕,焦點落予這才撐着半身支起的男人,“要上場練練嗎?換做是我真想一直待在上面。你會感謝我的,能回來的話。”
魔法部經神秘事務司一役損傷慘重,尚不得恢複。才給了他們膽子,再過分都不比食死徒。
“打爛他的牙齒!”
“不我要看他的臉,砸碎面具!”
競技場是下沉式的,觀衆席位圍繞場地逐層向上延伸,高度約有三層,對熱愛魁地奇擅長掃帚的巫師局限性很大。
下沉式不必擔心跑出場地被判作失敗,這意味不到一方失去戰鬥力,決鬥将持續下去,非傷即亡。畢竟,求和是要征得對手許可的。
“Expulso!”
場地中央,趁對手注意力溜跑入口通道的時機,悄聲念咒的秃頂中年男人攤臂,張揚姿态一步一頓靠近,藍色火光擊中對手摔飛至觀衆席與場地交界處上方,顯明是布置過防禦魔咒。
和看門者一樣,深色長袍佩戴面具,即使是強于爆炸威力的飛沙走石都沒能将面具炸開。
面具人沒立刻從地上爬起,方才的咒語雖然令他飛了出去,可魔杖還牢牢捏在藏于過長袍服袖管裡的手心。
秃頂中年乜着他稍擡起的袖口,橫折向下的軌迹,沒聽見念咒音,一股蠻勁沖擊自己朝後推去,脫手的魔杖往反方向在半空躍出弧線落進對手掌中。
後者這才提着長袍站直,使着那根剛繳獲的魔杖,無聲施了連魔法部那些鐵甲咒也發揮不出的官員們都熟練掌握的漂浮咒,盡管那些官員不一定能憑衣物将成年巫師浮起。
懸在空中的秃頭男人突出的眼球直勾勾瞪着面具人,見對方甩動不屬于他的魔杖再沒發出咒語的徒勞後,怒氣消了近半,
“搶來的終究不會成為自己的!漂浮咒?霍格沃茨一年級就退學了嗎。換守門那個!我是來決鬥的,不是來看護嬰兒的——”
“看門的隻要負責看好門就夠了,魔咒都用不出上來湊什麼熱鬧?”觀衆席交過入場費的也群情激憤。
“不會啊,我進來時候碰上鬧事兒的,這個面具也很有手段。”
“換人之前,您一定很想回到地面吧?Descendo.”面具人隻念了這麼一聲,剩下數回無聲重複着,本應解除懸浮的秃頂被自己的魔杖操控,從最初勉強能維持站姿到以臉戕掼。
觀衆簡直要以為時間被定格在此刻,要不是不斷有新人攀上觀衆席。
任僵屍飄行咒驅起,中年男人的秃頂部位濺灑到他自己的血液,耷拉腦袋無法直觀臉頰,但與頭頂一緻的鮮紅正順着鼻尖、下颌滴墜,為競技場古樸老舊的木闆貢獻新漆色。
“在新的決鬥開始前,我再重申一遍規矩——沒有規則,想參與的随我來登記。勝者将收獲當晚全部入場費,今天的獎勵已經高達437加隆。”
場内,戴面具人說完,牽着他不再反抗的對手推開連通場地的另一側木門,皮質嶄亮的及踝靴在長袍底部頓足,
“我們準備了一些魔藥,随時恭候各位決鬥家們挑選。”
…
旭日赤金撥灑予曆久彌新的壁壘,傍邊潭深湖面攝取夠充裕晨曦,逐離夜雨沉寂的陰霾,風拂漾起碧色漣漪。澄明浸透湖底,交相輝映進萦回屈曲的窗骨,阻斷潮流侵注的水下休息室,幽靜浮動在其典雅内設之上的粼粼波光時而為遊移清澈窗體外的魔法生物遮蔽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