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仰起頭,正對上謝沉征的眼睛。
他眼裡有些兇,有幾分淩冽的一閃而過的寒光,讓許禾怔神,隻忽然覺得兩人之間好像星際軌道的距離,明明很近,卻又很遠。
謝沉征進門的第一眼就瞧見許禾,他的新婚妻子,乖巧的讓人覺得煩,被浸透在長輩的尊尊教誨之下,怕是讀書都讀傻了。
他朝許父點了點頭,倒是沒瞧沈問梅一眼,兀自拉開許禾身旁的椅子,但坐下後他便看到許禾胳膊上有些細微的小傷口,應該是被樹枝劃過,看來是從濕地公園穿過來的。
頭發紮的有些淩亂,白色Polo杉的衣領都有一半沒有翻出來,而且,隻要稍微留心一點兒,就會發現許禾肩頭和胸口處都有一片不同于白色的汗漬,更何況,她臉色帶白,明顯是激烈運動或者受刺激之後漸漸褪下去的蒼白。
許禾自然感覺到謝沉征的打量,她溫吞地轉了轉眸子,思索着第一句該說些什麼,但卻被男人先一步問道:“怎麼搞得?”
“啊?沒事啊。”許禾抹了抹脖子,又立馬縮回手。
謝沉征沒說話,目光卻淡淡的從她身上挪開,隻是随手将桌子上的熱水壺提起來,給她空蕩蕩的被子裡倒了一杯熱水,“喝點水,歇歇。”
“?”
......歇歇?
許禾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有點蒙圈,整個身子立馬直立起來,向後靠了一下,他倆是夫妻,但根本不熟。
結婚三個月,許禾見謝沉征的次數一隻手都可以數的過來,若不是他長了張好看的臉,估計她此刻都認不出這人是她老公。
“愣着幹啥?喝啊”,沈問梅歡喜卻帶着趕蹙勁兒的朝她擺了擺手。
“還真是,阿禾你臉色确實不太對,怎麼回事?”許君然開口關心她,許禾笑了笑,拿着滾燙的熱水杯就往口中送,剛開的100°的水,都可以燙掉一層皮,許禾極盡緩慢的往口中送,卻還是燙的舌尖連帶着心發慌。
她撇過已經正襟危坐的謝沉征,有點兒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沒事兒,路上堵車,跑過來的。”許禾自動忽略了在公園遇到的那一幕,但現在她還心有戚戚。
提起這茬,雙手忍不住緊攥在一起,捏着大拇指虎口發白。
坐在一旁的謝沉征這才開口附和道:“确實,堵車耽誤了。”
“沒耽誤沒耽誤。”沈問梅立馬接起話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給誰回的,但她邊說邊給許禾使眼色,許禾便了然,她拿過擺在她手邊的紅酒,起身卻又沒離開謝沉征身旁,反而還更靠近他一點,紅酒瓶口靠近着高腳杯,汩汩的紅色液體往外冒,許禾隻感到自己半邊身子麻酥酥的,被他盯着有些毛。
以至于倒的多了些,聽見男人說“可以了”。
他聲音很好聽,但卻透着一股子薄涼勁兒,許禾收了酒瓶,又坐回原位,因為謝沉征在,所以沈問梅倒也不再問她什麼。
此刻,許禾就像一隻縮頭烏龜,低頭吃着盤子裡的土豆奶酪,隻聽見一來二去如同踢皮球的場面話,沈問梅換着法子問什麼時候辦酒席,彩禮錢怎麼算,兩人的婚房定在哪兒。
謝沉征倒是從容不迫,應付自如,這讓她定了定神,喝水的間隙,許禾偷偷瞥了幾眼,卻也發現,自己給他倒上的紅酒,他一口都沒喝。
這席臨近22點才散,許禾目送他們一家三口上車,又看着車子亮燈,轉彎,駛入馬路,不知為何,她心裡頓生出一種被抛下的失落感,不輕不重,卻有點兒堵,堵的心裡難受。
夏日的夜晚熱鬧又悶燥,被成蔭的樹遮住一半的天,連同她的眼睛,也隐匿了一半,許禾無聲歎氣,小小的腦袋重重的垂下。
“你怎麼走?”
謝沉征突兀的打消她所有的堵塞。
“嗯?”許禾反應了一兩秒,轉身回頭,竟發現他還在原地,接着道:“我打車就行。”
站在光影裡的人不說話,隻是神情不鹹不淡的打量她一眼,随之轉身,臨了對許禾說了句:“那行。”
呵。
身後通宵達旦的亮着霓虹燈,宛如白晝,許禾擰了擰眉心,倒是絲毫不在乎謝沉征這态度,她低頭盯着手機上的滴滴車排位,還有兩百多号,她嘚等到猴年馬月?!
于是便走向酒店前台,想要問一下酒店有沒有擺渡車,前台小姐姐長得甜美,說話聲音也甜,大晚上了還非常溫柔的幫她打電話詢問,許禾等着的功夫就看見旁邊上一秒已經邁入電梯的男人又折回來了。
走路生風,倒是配得上他那張冷如冰山的臉。
原本許禾是懷着欣賞或者是一種旁觀者的視角看向謝沉征,可見他朝門口走出又走回來,然後對上她的視線,有些煩悶地歎氣朝自己走來,許禾‘唰’一下立馬站直了身子。
“走吧。”
“去哪?”許禾沒動。
許禾其實明白,從這裡到學校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而學校23點閉寝,她是無論如何都趕不回去了。
許禾跟着謝沉征上了電梯,見他擡頭朝顯示屏看了一下,又按下33樓的按鈕,電梯升的很快,而且從沒停下過,許禾盯着樓層數,算計着時間開口說道:“今天謝謝啊。”
剛說完,電梯‘叮’一聲,到了。
謝沉征敷衍地嗯了聲,連正眼都沒瞧她,便率先走出去,随意朝裡面相通的一片指了指,“除了主卧,随便選。”
“哦,好。”許禾還愣住原地,她似乎明白了外界說溫頓酒莊分三層是什麼意思了,33層一整片全都是相通的,她知道謝沉征家世好,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好,怪不得沈問梅這麼在意自己生小孩兒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