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禾自然有辦法,但若真是讓謝沉征得知,那他不見得會同意。
再次見到程卓,許禾有意無意的多打量了他幾眼,這男人很瘦卻有健身過的痕迹,個頭中等,值得一提的是程卓的皮膚,有一種慘白的白色,細細看上面還有一快斑駁,像是女孩子化妝沒鋪勻粉底,和他一陣周旋之後,許禾朝謝沉征揚了揚唇,說不上多張揚,但多少顯露些少女鮮有的肆意,如同貼上勝利的字符,告知他,她有多成功。
此時,謝沉征嘴角一提,倒是很輕很輕的悶笑一聲,他站在整個四方敞亮廳堂的一角,靠着梨木花琉璃窗,頗有點隔岸觀火的意味,尤其是看見許禾,婀娜多姿,卻又不乏謙卑有禮,偶爾露出個明媚的笑,還真是怪抓人心的。
不過,她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大張旗鼓的抓人,一個嫌疑人而已,還要搞得人盡皆知麼?這種有損聲譽又得不償失的事情謝沉征怎麼會做。
“謝隊,老陸他們已經在濱河小區部署完了,保準抓他個現行。”王潤鳴端着一個小蛋糕邊吃邊說道。
謝沉征點了點頭,剛放下杯子,大有一種準備收網的作勢,就見許禾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踉跄了一下,差點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因為人多且密,他隻偏頭和王潤鳴說話的功夫,就見女孩差一點撲地,謝沉征顧不得遮掩,撂下王潤鳴,直接跑過去将人扶穩當。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輕責。
許禾眼疾手快抓住了謝沉征伸過來的手臂,卻有些心驚膽戰地四顧張望,“我總覺得剛才有什麼東西靠近我。”
謝沉征惶然,一下子也警惕起來,環視整個廳堂裡流動的人群,程卓還在和人交流甚歡,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警方盯上,而以他們為圓心向外擴散一米,穿西裝的男人以及端着酒水盤的服務員,仍舊各就各位,隻有離着近點的幾個女人向他們這邊瞥過一眼,但無非是看熱鬧的。
半響,許禾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窩在謝沉征懷裡,衆人的目光如同怯怯私語,尤其是還當着謝沉征同事的面前,許禾一整個不自在,便立馬推開他,朝門口走去。
謝沉征倒是不急着跟上,他再次看了眼周圍的人,突然發現程卓不見了!
他連忙拍了一下正在吃驚中的王潤鳴,“程卓不見了,還不去看看!”
說完,謝沉征三步并兩步趕上一瘸一拐走路的許禾,直接拉住她胳膊,“都這樣了,走的還挺快?”
借着門口澄亮的燈光,他眼底一掃,落在她被高跟鞋弓起的腳背上,“去休息室等我。”
“我......”許禾剛想反駁。
謝沉征一下堵死她的話,“不想我抱你過去,最好乖乖聽話。”
聽起來還挺兇,擱下話就走,他的背影被頂光照的虛晃,與三五人逆行,很快穿梭不見,許禾看不見謝沉征的身影,竟有些一瞬的失神,一時間歎了氣,踱着步子朝會議室走去。
等謝沉征的功夫,許禾抓緊整理剛得到的前沿消息,一如她最初所料,她怎麼可能這麼簡單拿到最新的數據,但也不是什麼收獲都沒有,整理好之後許禾又給于通明發了信息,她一鼓作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精神倒是難得可貴,以至于謝沉征進來都沒發覺。
謝沉征一進來就看見許禾脫了鞋子,赤腳坐在沙發上,低頭打字,藍牙耳機屏蔽了與外界的聲音,直到謝沉征靠近她,許禾才恍然吓了一跳,連忙擡頭,措不及防對上謝沉征幽深的棕色瞳孔。
不知道是誰先錯開眼眸,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許禾看見謝沉征手裡拿的藥瓶,一下子條件反射的想起那夜被謝沉征塗藥塗到嗷嗷大叫的時刻。
見他低眸,眼光明目張膽的落在自己腳上時,許禾竟不知所措的往回收了一下,她企圖用裙擺蓋住雙腳。
卻隻聽見男人一聲輕笑:“躲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黑棕色軟皮沙發,白皙似玉的雙腳,連帶着裙擺不能遮掩的小腿,都是白色的,謝沉征僅僅隻是大緻掃了一眼,就覺得眼熱。
索性将藥瓶遞給她,“你自己來?”
許禾忙不疊接過來,在自己的腳踝處噴了一點藥,慢慢緩緩的用掌心去揉,看着謝沉征開了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下。
等他喝完,許禾才問道:“人抓到了?”
謝沉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沒有。”
多少有些低落的語調,還有不明所以的低壓神情,許禾低了低眸子,她試圖補救亦或安慰謝沉征,于是有些溫吞地說:“我用胸牌釣了一下程卓,如果他真的和黃語嫣的死脫不了幹系,八成會去她家找,所以你可以盡快找人部署在黃語嫣家,這樣好來一個甕中捉鼈。”
謝沉征低眸,捏着手裡的礦泉水瓶,半截的水在其中搖搖晃晃,他聽着她的話,但沒給多少回應。
許禾又道:“不過,如果他真是兇手的話,未免僞裝的太厲害,我提到黃語嫣的時候,仔細觀察過他表情,眼神唇角弧度以及語勢,所有一切的瞬時反應都非常淡定,并且很坦然的承認自己曾在蘭缪酒吧聽過黃語嫣唱歌,對她的死表示很遺憾,但從反面剖析的話,也可以說明他是個心理狀态極穩定,且反偵查能力很強。”
聽完,謝沉征悶聲一嗯,他徹底沉默了,兀自走向與沙發遙遙相望的落地窗前,外面是一片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的竹影,他站在此刻,玻璃上似乎能夠勾勒出許禾的身影,渺小又脆弱,隻要别人輕輕揮下開刃的鐮刀,她就會頃刻間殒命。
謝沉征不知道自己是否對所有人都懷有這般忐忑多思的心态,但此刻,當他聽到許禾一次又一次提起黃語嫣的死亡,一次又一次卷入這場還未知結果的兇殺案中,他有些後悔在前一刻所授予她的權利。
是他低估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但現在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