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陰陽劍派的弟子們面帶難色到廣場上集合。這幾天舒陽副主憂心門主安危,每日都出遠門,上課也懈怠了,孩子們雖然心裡知道是來學習的,但人之本性就是貪圖享樂,這幾日偷懶習慣了,想到要回到之前繁瑣艱苦的日子,就是一陣陣唉聲歎氣。
“我有事,你們今天上午自修吧。”在點名完畢後,舒陽淡淡地說道。
“耶!”
一名弟子喊完,就對上舒陽不贊同的眼神,頓覺慚愧。
“一百個俯卧撐。”
“啊?不要啊,對不起,副主!”
“周元!你監督他!”舒陽的命令不容置疑。
“好嘞~”誰不愛看搗蛋鬼受罰呢~
安排好讓弟子們自修之後,舒陽獨自來到女兒房間。聞風笑既然打算帶她進修,舒玉自是不必再去父親那兒學武藝。
尚未靠近舒玉的閨房,舒陽便聽到悠揚的音樂從屋内傳出。
舒玉又在吹笛。
聽着熟悉的曲調,舒陽停住腳步,難得體貼地笑了。
這首還是自己教她的呢。
他立在屋外,雙手背後,擡頭看着閨女院内的假山石。
這屋景色尤甚,這對假山石造得巧妙,可作凳子供人休息。
多年前,曾有一對男女坐在那上面一起吹笛彈曲,在眉目傳情間,私定終身。
他閉上眼,靜靜地聽着,思緒回到了發妻尚在人世的那會。
她身子不好,生了女兒傷了根,至此卧床不起,小舒玉也同母親一樣體弱,他帶着一絲懊悔,整日為他們母女操勞,心裡難免想,自己當初若堅持不要孩子就好了。
可看着一天天長大,可愛乖巧的舒玉,和總是摟着女兒溫柔說話的發妻,他也懂。
這是她想要的,她不後悔。
在女兒學會叫爹的那日,發妻終究沒挺過難關,與世長辭。
舒陽一夜白頭。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他想,也好,她走的時候也長了不少白發。
他們夫妻雖然未偕老,可也算共白頭了吧。
受她所托,舒陽沒有氣餒。依舊積極地面對生活,盡力把舒玉撫養成人,又狠下心逼着她強身健體,以免和發妻一樣過于體弱。
畢竟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女兒。
“她與我一樣容易氣短,将來也不能受苦操勞。隻是苦了你了,怕是要照料女兒一生。”發妻有氣無力地揣着他的手。
夜裡冷,那燭火在屋内獨自搖曳,随時可能熄滅。
“你放心,我身體很好,哪怕人到九十歲,也能給七八十的老舒玉端茶倒水。”他把那個小女娃抱在懷中,哄着他最疼的師妹。
“天哪,你竟然也會有說笑的一天。”發妻噗哧一聲笑了。
面前的男人低下頭,心想,既然她喜歡,就多笑給她看。
可越是這麼想,眼淚就越止不住。
她用瘦弱如老者般幹枯的手指為他拭去淚水。哪能想到,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可以在自己面前,又哭又笑呢?
何其幸運,與這樣的他走過情深意重的這幾年?
又何等惋惜,沒命與他共度此生。
一曲終了。
舒陽從老舊泛黃的舊日回到了現實,看那初雪壓枝頭,早已物是人非。
他重新振作精神,走到女兒房前,敲響了她的房門。
“玉兒。”
“爹?”
舒陽走進少女閨房,聞着她愛點的香味。見她笛子還握在手裡。
“你都聽到啦?”舒玉有些局促不安。
“中途轉音的地方走調了。”
“爹!!”舒玉抱怨了一聲,微微臉紅。
“我許久沒教你了,生疏了啊。”舒陽一面說着,一面從衣袖裡掏出自己那隻笛,放在手裡轉圈把玩。
一頭白發的他,神态卻宛如少年,與平日裡嚴肅認真的樣子判若兩人。
“怎樣?”他頗有興緻地笑道:“我們父女二人許久沒有吹上一曲了,今天有沒有興緻和爹合奏一曲?”
“好啊!”舒玉開心地點頭。
說話間,兩個人來到外院,一高一矮地坐在那假石之上。齊刷刷拿起笛子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