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視一笑後,一人吹長音一個吹輔音,很快整個山頭都是悅耳的笛音。
陰陽劍派裡的衆弟子們都停下手中的事,如癡如醉地聽着。
“師兄啊。”聞風笑坐在窗前,仰頭看向窗外。
一時間百感交集,似是忘了身邊還有個徒兒在給他倒茶。
他們夫妻也曾這樣一起吹曲,那世間少有的絕佳合奏總是能讓周圍的人進入這般忘我的境界。
不光是自己,當年他們師兄弟的師尊也愛聽這笛。
“無論何時聽到,都得承認這是天籁之音呢。”皇少蒼把茶碗放到他面前。
熱氣攜着清香入鼻。
他擡眼,看向愛徒。
皇少蒼表情癡癡地看着遠處,臉上帶着懷念。
這父女間的合奏,是否讓他也想起自己雙親?是前世的?還是今生的?
一如此時的自己,想念起将自身撫養長大的前代——他的師尊。
聞風笑泯了一口,味濃沁心,不是這世間的泡法能有,是少蒼從前世帶來的舊習。
看來,是舊親啊……
一曲吹完,舒陽放下笛子,拿出手帕細細擦拭笛身,悠然道:
“玉兒,可否想過當門主?”
舒玉驚訝地擡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爹?不是說笑吧?我武力那麼弱,如何擔當起門主一職?”
“陰陽劍派最難傳的不是劍法武學,而是術法,能學會招魂術的人屈指可數。”舒陽指正道。
“那,少蒼師兄也會啊,不然門主為何要他與我一起閉關?”舒玉低頭,避着父親的目光。
“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日後如何還難說。”舒陽說到此處,見女兒為難,似是懂她意願,歎息道:
“你若是不願意,爹幫你跟門主說。”
“……也沒有不願意。”
舒陽沒有接話,他看着女兒,等待她說出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自己的職責,子舟師叔說過,隻有學會招魂術才有資格做陰陽劍派的繼承人,門派裡隻有我和少蒼師兄會,我有心理準備。我在這裡長大,也很想把這些術法傳給更多的人。
所以,我有認真想過當這個老師。”
“你長大了。”舒陽一臉欣慰。
“爹爹不想我長大?”舒玉笑着,音色裡帶着撒嬌。
“我以前總是擔心你嫁遠了,或者因為個性溫柔被婆家欺負,現在,擔心你難立業。”
舒玉聽後,不滿地嘟嘴:“那是什麼啊?人家從沒想過嫁出去離開爹!”
“你還小,以後說不準……”舒陽畢竟也擔心自己以後真的老了,照顧不了她,不想她受累。盡管自知庸俗,他的确想過給舒玉找個可靠的夫家。隻要她衣食無憂,不必勞苦,他就知足了。
“我走了,誰來陪爹爹?我想好了!以後要是成親,我們就招個上門女婿,家裡還是我們兩說了算!”舒玉叉着腰說道。
舒陽很難得被女兒逗笑了。
“給你我當贅婿,得是個願打願挨的人啊。”他對自己折磨人的本事還是很有自覺的。
“哈哈,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我還沒看上的人呢!”舒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
這丫頭心氣兒其實像我,她若能看得上,必然也入得了我的眼。——舒陽目前是認為,無論女兒看上誰,他都不至于阻撓。
“你吃過早飯沒?”
“沒有。”
“走,爹給你下碗陽春面!”
“那我要吃兩個荷包蛋!”
“好好好。”舒陽看着女兒奔奔跳跳出院門的身影,又不經意地把視角落在那對假山石上。
它的時間安靜得宛如沒曾流動過。
“師妹,你敢信,你的寶貝女兒有能力繼承門主之位……她哇哇落地時,我們傻傻地隻盼她一生平安。可如今,她卻能直上青雲,成就男子也無法比拟的事業……”他喃喃自語道。
“爹?”舒玉把小腦袋從院門口伸進來。
“來了,别急啊。”舒陽追上女兒。
他二人離去,這院中又恢複寂靜。
風拂而過,枝頭的雪滑落,化為雪水,滴在山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