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舟幼時家窮,被父母賣為奴。
五六歲,被賣入盛富商家裡,因天資聰穎,當了盛家獨女盛如煙的伴讀。
少年最初的記憶,就是盛如煙小姐那張絕色的面容。
她比遊子舟還要大兩歲,剛進盛家那會兒,子舟總是毛手毛腳。但是看到盛小姐做每一件事都慢條斯理,他也漸漸學會靜下心來。
一日午後,春雨綿綿。
盛如煙興緻起,便把小書桌端到堂屋,開了門,把這春日美景繪在絹上。
“小姐,墨硯好了。”
子舟把蘸了墨的筆放好,盛如煙提着裙角,走到門口。
“子舟啊,再把兩側門都打開。”她命道。
“外面下雨呢?水濺進來,紙會受潮的。”
“不開門,如何看得到景呢?”如煙拿起筆,刷刷畫下兩筆直直的印,兩扇内開的門,赫然出現在紙上。
遊子舟這才意識到她是要畫景,便趕緊把門又開了兩扇。
棉雨潺潺,帶着泥濕味。反正雨也不大,遊子舟一時玩心起來,便蹲在草邊,看那葉子上的蝸牛,以消磨掉悠閑的時光。
許久,他想起還要伺候小姐,又起身,跑回屋裡。
“如煙小姐,對不起。”鞋子都濕了,子舟怕踩髒盛如煙的屋子,在門口急急脫了,提在手裡。
“嘻嘻,你真有趣,一個蝸牛也能看半天。”盛如煙笑道,她已經畫好了,便把筆放下,拉着子舟的手,兩人一起坐到爐火邊。
“烤會火吧,小心得風寒。我們一起把桌子搬進來些,離爐子近點,畫紙幹得快。”
“好。”遊子舟搓着手,和盛如煙一起把小書桌擡起來。
在看到那幅畫時,他有些驚訝:
“哎呀,小姐,怎麼把我也一道畫進去了?”
“是不是不好看?我不太會畫人物呢。”盛如煙知道自己事先也沒說要畫子舟,怕他介意。
“不會啊,我覺得畫得蠻像我的。”遊子舟完全不在意。能被如煙小姐畫進畫兒裡,他高興都來不及呢。
“小姐,橘子烤熱了,我剝給你吃吧?”
“好。”
盛如煙是獨女,自小沒有兄弟姐妹。侍女們比她大,多半是要照顧她,唯有遊子舟,是個比自己小些的孩子,說話還有股子天真勁兒。
有個弟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盛家富裕,從不苛待家奴,子舟年紀又小,除了陪同盛家小姐一起聽先生教課,也不用幹别的勞務。
如煙的課比他多幾門,要認字念書,還要學琴棋書畫。閑暇時,遊子舟會跑到附近的清溪山,偷看陰陽劍派的弟子們習武。
“小朋友,過來坐。”
彼時的陰陽劍派,門主自然不是聞風笑。
前代陰陽門主朝飲歌是個年過中旬的男子,初老而清瘦,眼神溫柔敦厚,就是臉色過于蒼白了些。
他膝下弟子不多,見遊子舟在一旁偷看,便請他來身邊坐,還把茶點分給他吃。
“把紅豆的留給我啊!師尊!”一個披頭的童子大聲喊道,那紅衣童子一把搶過盤子裡那顆泛紅的果子。
“笑笑,怎麼不知道讓着弟弟?”朝飲歌沒惱,但語氣有些嚴肅。
他那徒兒聽了,非但沒把點心放回去,還直接塞進了嘴裡,他嘴裡早已有了一顆,兩顆顯然不是這小朋友的嘴能容納的大小。
這小孩臉頰鼓起,像是倉鼠,用小肥白手捂着嘴,奮力咀嚼。
“這個壞小子!”這下朝飲歌也覺得不能放任徒兒任性了,便撲過去抓他。
這小豆丁極為靈活,一把撞開遊子舟,躲開朝飲歌。
遊子舟躲閃不及,碰倒裝着茶碗點心的盤子。
“啊!”
眼見茶具要落地砸碎,弟子們都倒吸一口氣。
子舟猛地擡腳,用腳尖抵住盤底,那擺滿茶具的盤子竟然穩穩落在他腳上,也不左□□斜。
他金雞獨立,好似一個天平。
“好厲害的平衡感!”那搗蛋的小子忍不住贊道。
“聞風笑!”
一記重拳砸在童子頭頂。
“唔唔唔~”小孩摸着腦門兒哭了起來。
“哎呀呀,舒陽,他還小,你輕點打嘛。”朝飲歌從大徒弟手裡攬過聞風笑,抱在手裡哄起來。
“師尊啊,你别慣他了。”舒陽無奈地插着腰,他看了眼瘦瘦小小的遊子舟,又看了看白白胖胖的聞風笑,歎氣:
“您又收徒了嗎?”
“沒有啊,我也不曉得這是哪家的孩子。”朝飲歌摟着聞風笑,一邊好奇地看向遊子舟。
他是修行人,這一眼不光是看外表,也看到了他周身氣的流動。
“舒陽啊,這個小朋友也蠻有天分,當然不比笑笑,不過……”朝飲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